要讓她一個個把我們殺掉嗎?”
瑪赫特沒有回話,隻是慢慢地轉向著地點。
潔曦終於聽見那聲音。
人類絕對無法聽見,那類似於沒有波長的張力,流遍她身上的每一處、房間所及的每個實體。
那真是令人騷亂不安,而且她雖然看到瑪赫特與凱曼正在交談,但卻無法聽到他們的聲音。
她明知愚蠢但還是把雙手遮住耳朵,隐約看到丹尼爾也這麽做。
他們兩個都知道那沒有什麽用處。
那聲音像是要凝固所有的時間與律動,潔曦差點失去平衡感,隻好扶靠著牆壁。
她看著眼前的地圖,仿佛想藉着這東西來支撐自己,柔和的燈光流過小亞細亞與南北之間。
某種含糊而類似音波的騷動填滿整個房間。
聲音已經消失,但空氣中還是布滿令人窒息的寂靜。
似乎行走於夢中,她看到吸血鬼黎斯特出現在門口,看到他沖向卡布瑞的懷抱,也看到路易斯跑過去擁抱他。
然後她看到黎斯特看著她自己:電光石火般的影像橫掃過,葬禮、雙胞胎、祭壇上的屍體。
天哪,他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
理解到這一點使她震驚無比。
他站在舞台上的時刻回到她的腦海,當他們被扯開之前,原來他是掙紮著要理解那些轉瞬即逝的影像。
其他人以擁抱與親吻将他拉開,就連阿曼德也敞開雙手迎向他。
他丢給她一抹微弱的笑容:“潔曦。
”
他看著其他人和馬瑞斯的冰冷疲憊臉孔。
他的皮膚真是白得不像話啊,然而卻還是溫暖的。
至於那孩童般的興高采烈與亢奮之色,幾乎就是他自始至終的老樣子。
第四部:天譴之後
翅膀擾動了被陽光照射的塵埃
就在大教堂内
過往被埋葬於
它大理石雕的下巴。
史丹·萊絲,〈爬上床頭的詩:苦澀〉
就在樹籬與長春藤的綠茵,
雜亂無章的草莓叢中!
百合花顯得孤絕而,疏離。
假若它們是我們的守護者,
必定是野蠻人。
史丹·萊絲,〈希臘殘簡〉
她沉靜地坐在桌子末端,映著火光的長袍讓肌膚顯現肉欲的光彩。
火光讓她雙頰發出紅暈,窗戶的玻璃就為完美的鏡子,将她的形影映照出來,浮遊於透明的夜色。
我很害怕,為自己,為大家,但也為了她,真是奇怪。
緊繃的寒意讓我為這個可能會宰掉每個人的女王感到恐懼。
一進門我就抱住卡布瑞,她頃刻間在我懷中崩潰,但立即把注意力轉向阿可奇。
我感到她握著我的手掌輕輕顫抖。
路易斯斯看似文弱,但卻保持從容的風貌,還有那個小鬼阿曼德,這些就是你所锺愛的……
馬瑞斯進來時充滿怒意,怒瞪著我——我這個屠宰千萬人類的魔神,傾全世界的白雪也洗不清我們下的血腥。
我需要你,馬瑞斯,我們都需要你。
當他們走入房内時,我在她的身旁,這是我的位置。
我示意卡布瑞與路易斯坐在我對面,而路易斯聽天由命的憂傷表情讓我的心髒絞痛。
那個古老的紅發雙胞胎、瑪赫特坐在桌子的末端,最靠近門的那一邊,馬瑞斯與阿曼德坐在她右手邊,她的左手邊是個年輕的紅發女子,潔曦。
她看上去絲毫不動聲色,顯而易見地,阿可奇傷不了她與另一個古老的男吸血鬼,在我右手邊的凱曼。
艾力克吓壞了,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馬以爾也很害怕,但那使他震怒無比。
他怒視著阿可奇,根本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至於美麗褐眼的潘朵拉,她可真是一點也不在意,迳自在馬瑞斯身旁坐下來。
她看也不看阿可奇,隻是憐愛地注視著遠方層層疊疊的幽暗森林,那深黯的紅木與躍動的綠芒。
另一個不在乎的人是丹尼爾,我在演唱會場看過他。
當時我壓根就無法想像阿曼德也在場,真是的,無論過去我們曾交換過多少惡言惡語,終究會成為過往雲煙。
阿曼德将與我共度,我們每一個都會在一起。
這個漂亮的前任記者丹尼爾知道一切,他的錄音帶詭谲地掀起所有故事的開端。
這也就是他如此平靜的緣故,好整以暇地觀察阿可奇。
我看著黑發的桑提諾,真是個帶有大将之風的角色。
他也審慎地揣測著我,并不害怕,但迫切地渴望知道将會發生何事。
他被阿可奇的美麗眩惑,她觸動他内在的某個舊傷口。
曾經被狠狠燒毀的古老信仰再度複蘇,對他而言那遠比生存更為緊要。
沒有時間一一估量他們、整納出他們的彼此連結、詢問那奇異的意象。
我又在潔曦的心靈瞥見一閃即逝的紅發雙胞胎與母親的屍體。
卡布瑞的眼睛縮小,變成灰色,仿佛擋掉所有的光亮與顔色。
她來回注視著我與阿可奇,似乎想要弄清楚什麼。
恐懼逮住我,也許在我們走出這個房間之前,沒有人會退讓一步,而某種駭人的解決之道将呈現出來。
在那一瞬間我幾乎癱瘓,伸出去揮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指纖巧地環繞著我。
“安靜點,我的王子。
”她慈藹地說:“你感受到的是信仰與架構之死,别無其他。
”她又看看瑪赫特,然後說:“或許還有夢想之死,那老早之前就該死了。
”
瑪赫特顯得冰寒漠然,雙眼疲憊而充血;突然間我明白了,那是人類的眼睛,她以吸血鬼的血液将大混融調合,但已經支持不久。
她身上的許多細微神經已經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