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此兩班當差。
名為當差,賞賜極豐,演出自然特别賣力,名伶秘本,平日輕易不肯一露的,亦往往在這等大堂會中獻技。
大公主從小跟着恭王福晉到親友家應酬,兼以她的外祖父桂良,父子兩代都久任督撫,起居奢華,凡有小小的喜慶,都要演戲,所以大公主在這方面的見聞,比慈禧太後廣得多。
她的領悟力高,記性又好,口齒又伶俐,講劉趕三的醜婆子、講盧勝奎的諸葛亮,把個慈禧太後聽得十分神往,一直到上了床,還在回味。
怎麼能夠聽一聽那些個戲才好!慈禧太後心裡隻管在轉念,要把外面的戲班子傳進來,自然不可,聽說那家王公府第有堂會,突然臨幸,一飽耳福,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看起來在宮裡實在無趣!
丢下這件事,她又想到大公主,那模樣兒此刻回想起來,似乎與平日的印象不同。
仔細一琢磨,才确确實實發覺,果然有異于别的十一歲的女孩子。
麗太妃生的公主,才小她一歲,但站在一起來比,至少要相差三、四歲。
不能再拿大公主當孩子來看了!
不知将來許個什麼樣的人家?此念一動,慈禧太後突然興奮,有件很有趣的事,在等着自己去做:指婚!
大清朝的規矩,王公家的兒女婚配,不得自主,由太後或皇帝代為選擇,名為“指婚”。
為大公主指婚,便等于自己擇婿,更是名正言順的事,不妨趁早挑選起來。
心裡一直存着這樣一個念頭,第二天與慈安太後閑話時,就忍不住提了起來,“姐姐,”她問:“你知道那家有出色的子弟沒有?”
慈安太後聽她沒頭沒腦這一句話,一時倒愣住了,“問這個幹嗎?”她問,“是什麼人家啊?”
“咱們那個大妞,不該找婆家了嗎?”
原來如此!慈安太後笑了:“你倒是真肯替兒女操心。
”
“六爺夫婦,把他們那個孩子給了咱們,可不能委屈人家。
我得趁早替她挑。
”
“到底還小。
不過……,”慈安太後停了一下說,“大妞還真不象十一歲的人。
”
“就是這話羅。
早年僅有十三、四歲就辦喜事的。
”慈禧太後自言自語地,“早早兒的抱個外孫子,也好!”
“想得這麼遠!”慈安太後笑了笑,又說:“咱們自己那一個呢?”
“那一個”是指麗太妃所出的公主,慈禧太後的笑容慢慢收斂:“這個,當然也得替她留心。
”
“嗳!”慈安太後點點頭:“總歸還不忙,慢慢兒留心吧!”
這一番閑話,說過也就擱置了。
那知旁邊聽到了的太監和宮女,卻當作一件極有趣的事,在私底下紛紛談論。
消息傳到宮外,家有十餘歲未婚子弟的八旗貴族,無不注意,但心裡的想法不同,有些人家認為“尚主”是麻煩不是榮耀,有些人家則怦然心動,頗想高攀這門親事。
想高攀的自然占多數,其中有個都統,尤其熱衷。
他在想,大公主既為兩宮太後所寵愛,又是恭王的嬌女,這比正牌的公主還尊貴,一旦結成這門婚事,成了恭王的兒女親家,外放“将軍”,調升總督,不過指顧間事。
這個機會無論如何錯不得!
當然,他所以有此想法,是因為有條路子在那裡。
這個都統是鑲黃旗的,名叫托雲保,在密雲捉拿肅順時,很出過一番力,因此為醇王所賞識。
托雲保家世習武,醇王又頗想“整軍經武”以自見,便常找他談兵說劍,漸漸把交情培養得很厚了。
托雲保心想,醇王福晉是慈禧太後的胞妹,隔不了幾天就要進宮,姊妹的情分,非比尋常,這一條路是一定走得通的。
于是他整肅衣冠,到了宣武門内太平湖的醇王府——來慣的熟客,醇王隻是便衣接見,說不到三句話,托雲保站起來請了個安說:“七爺栽培!”
醇王趕緊扶住他,詫異地問道:“這是怎麼說?”
“聽說太後要為大公主指配。
七爺總聽說了?”
“是啊!我聽說了。
怎麼樣?”
“我那個孩子,”托雲保又請了個安,“七爺是見過的,全靠七爺成全了。
”
醇王啞然。
心裡在想,托雲保雖隸“上三旗”,家世平常。
他那個獨子阿克丹,人品倒還不壞,也生得很雄偉,象是個有福澤的,隻是生來結巴,說話說不俐落,這個毛病就注定了不能在“禦前行走”,國戚而不能近天顔,還有什麼大指望?“七爺!”托雲保又說:“我知道七爺聖眷極厚,天大的事,隻憑七爺一句話。
隻要七爺肯點個頭,我那小子的造化就大了。
”
醇王讓托雲保這頂足尺加二的高帽子扣住了,心裡迷迷糊糊地,仿佛也覺得這件事并不難,于是慨然答應了下來。
等托雲保千恩萬謝地辭别而去,他一個人盤算了一會,想好一套話教會了他的妻子,第二天醇王福晉便進宮去做說客。
在長春宮閑叙了一會家常,因為有宮女在旁邊,不便深談。
慈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