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起身迎了出去。
“辛苦,辛苦,這一個月多虧你。
”寶鋆拱拱手說。
“也虧你在闱中。
這一個月滋味如何?”文祥安閑的問:
“隻怕是‘悶損’二字!”
“是啊!不過一晃眼的工夫,‘流水落花春去也’!”
“也不見得。
”文祥答道:“‘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咱們趕一趕!”
“對!”寶鋆看一看裡面的恭王問:“咱們在那兒談?”
“回頭就在這兒談好了。
”
兩人商量好了,聲色不動,入座飲酒,文祥便談了些各地的軍情。
恭王已得默悟,知道他們兩人有不便當着他談的話要說,所以借故避了開去,予人方便,自己方便。
“我實在不明白,這一場風波到底是怎麼起的呢?”寶鋆不勝扼腕地問。
“說出來你不信,‘小鬼跌金剛’,是小安子搗鬼!”文祥又說,“當然羅,也怪六爺自己,平日不檢點偏偏那天又沉不住氣。
五爺的話說得好,‘把老好人的東邊,也給得罪了’,這是最不智的一舉。
”
“聽說蔡壽祺的那兩個折子,跟小安子有關,那麼,是怎麼壓下來的呢?”
“無非四個大字:‘威脅利誘’!”文祥放低了聲音說,“蔡壽祺那兒可以不管他了。
現在的情形大有轉機,我把伏筆都安下了,隻等你出闱,問問你的意思。
”
“你說!”
“你知道小安子是怎麼說動了西邊的?這一番折騰,為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
你快說吧!”
“一言以蔽之,其志在此,”文祥拿筷子蘸着酒寫了個“内”字:“你明白了吧?”
寶鋆怎麼不明白?慈禧太後一直就想把内務府拿過去,好予取予求;而寶鋆以内務府大臣“佩印鑰”,主要的就是承恭王之命,裁抑“西邊”的需索。
他想了想,很快地問道:“我明白。
你有什麼主意?我照辦!”
“我已面奏,請辭内務府大臣。
”
這就是答複,在寶鋆聽來,顯然是希望他采取同樣的步驟,他也早料到文祥是如此措置,特意一問,原是宕開一筆,得有考慮的時間。
此時盤算未定,便站起身來,踱了過去,又斟一杯酒喝。
文祥并不急于得到答複。
他知道寶鋆的考慮,為自己的成分少,為恭王的成分多,因而又說:“雖同是内務府大臣,你跟我又不同,我不強人所同。
”
“不是這話。
”寶鋆轉過身來,端着酒急匆匆走過來,放低了聲音問:“剛才我還跟六爺在說,咱們要找‘劫’來打。
沒有把握,咱們不能随便把好好一個劫糟蹋掉。
”
“這就很難說了。
”文祥徐徐答道:“咱們不打這個劫,别人也許就不會苦苦相逼了。
”
“你有把握嗎?”
“有那麼六、七成。
”
“喔!”寶鋆點點頭,喝着酒,眨着眼問:“當時西邊怎麼說?”
“她說要‘想一想’。
”
“在想找什麼人來幹吧?”
“對了!”文祥很平靜地回答。
“那麼找到了沒有呢?”
“還怕找不到嗎?”文祥笑着指寶鋆腰帶上的荷包:“不知多少人在想你的那把‘印鑰’。
”
“我知道。
”寶鋆捏着荷包說,“唯其如此,我不能輕易出手。
我先問問,西邊找的是誰啊?”
“八成兒是崇綸。
”
“啊!”寶鋆失聲而呼,“這可找着财神爺了!”
内務府出身,當過監運使,織造、稅關監督,現任戶部侍郎的崇綸,頗有富名,所以寶鋆說他是“财神爺”。
“這一下,小安子可以吃飽了。
”
“哼!”寶鋆冷笑,“總有一天‘吃不了,兜着走’!”
談了半天,尚無定論,文祥還有許多事要辦,客要會,沒有工夫跟他慢慢磨,便即旁敲側擊地問了句:“你是要跟六爺商量一下?”
“不!不能跟他提。
一提,就辦不成了。
”
“好!”文祥站起身來說,“我先走。
明兒在宮裡見吧!”
第二天黎明,寶鋆先到午門行禮,與本科會試總裁及十八房同考官,率領新貢士叩謝天恩。
然後來到軍機處,與李棠階及曹毓瑛寒暄了一陣,自鳴鐘正打八下,蘇拉來通報:
“叫起了!”
在養心殿“見面”,寶鋆随班行禮以後,又單獨請兩宮太後的“聖安”。
慈禧太後問了些闱中的情形,也嘉勉了一番,最後提到大工,很明白地宣示:“定陵工程,讓恭王跟你‘總司稽查’。
派别人,我們姊妹倆不能放心!”
這話中見得慈禧太後對恭王幾乎已不存芥蒂,天意已回,恩寵可複。
寶鋆很佩服文祥的眼光,果然有“六、七成把握”。
于是寶鋆磕頭謝恩,同時正好提出請辭内務府大臣的要求。
慈禧太後的答複,跟對文祥的表示一樣,她要想一想再說。
接下來是文祥以暫領樞務的地位,呈上兩張名單,一張是翰林院教習庶吉士期滿大考的閱卷官,一張是新貢士殿試的讀卷官,都照規定名額加一倍開列名銜,等候兩宮太後钤印欽定。
慈禧太後也說要“想一想”,把單子留下了。
等退出養心殿,文祥一面吩咐軍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