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天看,這一兩天總還有軍報來,看情形再商量吧!”
這就一兩天,鮑超、李鴻章、曾國荃、巴揚阿都有奏折到京,鮑超連戰皆捷,戰果輝煌,李鴻章則是據情轉奏,說劉銘傳以尹隆河一役,先遭挫敗,自請參處。
鮑超拔營窮追撚軍,在安陸以北的直河、豐樂河、襄河等處,連番克敵,殺敵一萬餘,生擒四千,解散脅從一萬人,另外有兩萬難民脫出撚軍的掌握,又在大洪山區捉住任柱和賴汶光的眷屬。
目前已追至河南棗陽、唐縣地界。
“鮑春霆名不虛傳!”恭王十分欣慰,“應該有所獎勵。
”
“不然!”汪元方打斷他的話說,“王爺不可為此人所蒙蔽。
”
“怎麼?”恭王愕然,“何以見得是蒙蔽?”
“王爺請看湖北來的奏折。
”
湖北來的奏折是曾國荃所上,補叙尹隆河一役的經過。
這個奏折不知出于他手下那個幕友的手筆,糟不可言,原意是在為銘軍的敗績有所衛護,說霆軍與銘軍約期會師,分路進剿,霆軍所剿的是賴汶光,銘軍所剿的是任柱,賴弱而任強,所以霆軍勝而銘軍敗,但鮑超的原奏是,擊破了東撚的主力任柱,始獲大勝,彼此的說法,有明顯的抵觸。
“鮑春霆功不抵過。
”汪元方說,“他虛張戰功,言不符實,誤期于先,又驚動銘軍,以緻大敗,如果科以失機與掩飾的罪名,應該斬決!”
“嘯翁!”寶鋆大聲說道,“此論未免過苛。
”
“我是就事論事,無所偏袒。
”
“我亦不是偏袒鮑春霆,無非從激勵士氣着想。
”
兩個人又有起争執的模樣,恭王便作調停:“且等上頭有了話再說。
”
“上頭”還是那句話,鮑超的功過要細查,兩宮太後看着來自各方,同奏一事而說法紛歧的奏折,頗為困惑,慈禧太後說道:“有功的該獎,有過的要處罰,可是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把人都鬧糊塗了!”
“這都是因為鮑超所報不實之故。
”汪元方越次陳奏,“請旨該交部議處。
”
“這不大好吧!”慈安太後說,“不管怎麼樣,鮑超總是打了勝仗。
”
“他說勝仗,不盡可靠。
為了申明紀律,臣以為非嚴辦不可。
”
這時恭王不得不說話了,“汪元方所說的雖是正論,不過湖北軍務正在吃緊之際,朝廷似乎不得不放寬一步。
”他說,“事在疑似之間,不宜作斷然處置。
”
“事無可疑的……。
”
“這樣吧!”慈禧太後不讓汪元方再說下去了,“拟個上谕,申饬幾句好了。
”
“是!”恭王又問,“李鴻章代奏,劉銘傳自請參處一節,請旨辦理。
”
“那當然也不必問了。
”
于是拟旨進呈,說是“劉銘傳于尹隆河之敗,進退失機,其自請參處,本屬咎有應得,惟誤由鮑超未照約會分路進剿,緻令劉銘傳駭退挫敗,鮑超更不得辭咎。
姑念劉銘傳果敢有素,鮑超屢獲大勝,過不掩功,均加恩免其議處。
”
譴責的旨意,已經由兵部專差,飛遞在途,鮑超卻還興高采烈,有着好些為人為己的打算。
他平生打過許多勝仗,但自覺這一仗最得意,最重要,也最痛快,自下洋港與劉銘傳一晤以後,親追窮寇,接連五晝夜,縱貫湖北南北,追到鄂北棗陽、唐縣一帶,東撚經桐柏山區竄至河南泌陽,鮑超方始松了口氣。
其實他還可以追,隻是有一番報答知遇的私意。
平生意氣感激的隻有兩個人,一個盡瘁而死的胡林翼,一個憂讒畏譏的曾國藩,而後半段的事業,尤以得曾國藩的庇蔭為多,因此他對“九帥”亦别有一番愛戴之意。
曾國荃自複起為湖北巡撫,不甚得意,屢奉朝旨,說他剿撚不力,與左宗棠、李鴻章的飛黃騰達,相形之下,益發令人不平,鮑超為人打算,想留在湖北,幫“九帥”的忙,所以不肯追東撚到河南。
為自己打算,他實在不願入陝,聽左宗棠的節制,“我是豹子,他是騾子,打夥不到一起!”他這樣說。
夔州話念鮑為豹,所以他自稱豹子,而“湖南騾子”自是指左宗棠。
左宗棠這時正在湖北招兵買馬。
他是功名之士,任勞可以,任怨不幹,而任勞亦必先較量利害得失,陝西是個爛攤子,他不肯貿貿然去收拾,要練馬隊,要造炮車,要肅清中原,确保饷源不斷。
好在他有個杭州的大商人胡光墉能替他在上海向洋人借債,不要戶部替他籌款,就樂得随他去搞了。
在湖北,左宗棠跟鮑超見過面,朝廷一直有旨意,催調鮑超一軍入陝,所以左宗棠雖未入關,已以鮑超的上司自居,當面指責他的部下驕橫不法,習氣太重。
在客地尚且如此,一到陝西,正式隸于部下,以“左騾子”的脾氣,決沒有痛快日子過,所以他千方百計拖延着不肯入陝。
為人為己,有這個大勝仗,便有了留在湖北的理由,而此一仗亦足以為曾氏兄弟揚眉吐氣,因而他老早就對部下表示過:陝西可以不去了,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