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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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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感于中,不知不覺涕淚滿面。

     小皇帝從未見過那個大臣有此模樣,甚至太監、宮女有時受責而哭,一見了他也是趕緊抹去眼淚陪笑臉,所以一時驚駭莫名,把臉都吓白了,隻結結巴巴地喊:“怎麼啦,怎麼啦?” 這一喊,翁同和趕緊走了進來,一時也不知如何奏答,倭仁自己當然也發覺了,拿袖子拭一拭眼淚,站起身來,帶着哭聲說道:“臣失儀!” “倭師傅幹什麼?”小皇帝走下座位,指着倭仁問翁同和。

     “一時感觸,不要緊,不要緊!皇上請回禦座。

    ” “那,那……,”小皇帝斜視着倭仁說:“讓倭師傅歇着去吧!” “是!”翁同和向倭仁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遵旨跪安。

     倭仁退了出去,而小皇帝仿佛受了極深的刺激,神色青紅不定,一直不曾開笑臉。

     回到宮裡,兩宮太後見他神色有異,自然要問,小皇帝照實回答。

    慈禧太後頗為詫異,也深感不快,看着慈安太後問道:“那兒委屈他啦?” 慈安太後倒是比較了解倭仁的心理,‘他心裡有話,說不出來。

    唉!”她搖搖頭,也不知怎麼說才好。

     “這班迂夫子,實在難對付。

    ”慈禧太後對倭仁還有許多批評,但以他是慈安太後當初首先提名重用的,所以此刻也就隐忍不言了。

     那一位太後當然也有些看得出來,新舊之争她倒不怎麼重視,隻覺得大臣之間,意見不和,鬧成這個樣子,不是一件好事。

    這天召見過了,原以為倭仁已經體諒朝廷的苦衷,會得跟恭王和衷共濟,現在聽說他自感委屈,竟至揮淚,隻怕依舊不甘心到總理衙門到差,看來以後還有麻煩。

     慈安太後看得很準,倭仁确是不甘心到總理衙門到差。

    在衛道之士看,這個衙門的一切作為,都在“用夷變夏”,是離經叛道的,所以倭仁認為隻要踏進這個衙門一步,就是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變成假道學。

    而不到差其勢又不可,總理衙門的章京來了幾次,催問“中堂那天到衙門,好早早伺候”,倭仁不見亦不答,私底下卻是急得夜不安枕,胡子又白了許多。

     原來還有些舍不得文淵閣大學士那個榮銜,自從用易經占了一卦,卦象顯示在位不吉,便決意求去,但他也知道,此時連求去都不易,倘或奏請開去一切差使,便成了要挾,必獲嚴譴。

    這樣就隻好以殉道之心,行苦肉之計了。

     機會很好,有個地方最适宜不過,太廟時享的日子快到了。

    太廟時享,一年四次,孟夏享期,定在四月初一,以櫻桃、茄子、雛雞等等時新蔬果,薦于列祖列宗。

    期前一日,皇帝親臨上香,倭仁以大學士的身分,照例要去站班。

     他是被賞了“紫禁城騎馬”的,名為騎馬,其實可坐轎子,而這天他真個騎了一匹馬去。

    這匹馬還是他從奉天帶回來的,馬如其主,規行矩步從不出亂子。

    倭仁卻有意要出個亂子,等皇帝上了香回弘德殿,他讓跟班扶着上了馬,走不到幾步,自己身子一晃,從馬上栽下來,如果一頭撞死在太廟前面,便是殉道,沒有摔死,就是一條苦肉計,可以不去總理衙門到差了。

     有那麼多人在,自然不容他撞死,跟班的趕緊搶上前去扶住,醇王離他不遠,趕了過來問道:“艮老!你怎麼啦?” “頭暈得很!”他扶着腦袋說。

     “嗐!不該騎馬。

    ”醇王吩咐跟在他身後的藍翎侍衛說: “趕緊找一頂椅轎來,把倭中堂送回去。

    ” 于是借了禮親王世铎的一頂椅轎,把倭仁送了回家。

    這一下便宜了小皇帝,倭仁不能替他講《尚書》,免了他一番受罪。

     ※※※ 其時三月不雨,旱象已成,兩宮太後和恭王的心境極壞,因為這一旱,不獨本年豐收無望,明年的日子難過,而且這一旱使得運河幹涸,人馬可行,以緻回竄在湖北麻城、黃州,河南南陽、信陽、羅山一帶的東撚,突破長圍,由葉縣、襄城、許昌、蘭封、考城,長驅入魯,恰好到了梁山泊,等于恢複了僧格林沁力戰陣亡那時的态勢,由此進逼泰安等處,連濟南都受威脅了。

     京畿旱象已成,設壇祈雨,已曆多日,而每天驕陽如火,偶爾有一陣輕雷,幾點小雨,連九陌紅塵都潤濕不了,自然更無助于龜坼的農田。

    所以召見恭王,一談天氣,兩宮太後都是憂形于色。

     “小暑都過了,”慈安太後說,“再有雨也不行了。

    ” “莊稼大概總是不濟事了。

    不過,下了雨,人心可以安定。

    ”慈禧太後歎口氣說,“天神、地祗、太歲、龍王都派人拈了香了,雨不下就是不下!怎麼辦呢?” “我看要‘請牌’了吧?”慈安太後問。

     “還不到‘請牌’的時候。

    ” “為什麼呢?” 這就讓恭王無法回答了。

    風雨無憑,祈而不至,有傷皇帝的威信,所以根據多少年來的經驗,訂定了一套保全天威的程序,“請牌”是最後一着。

    以谕旨迎請邯鄲縣龍神廟的鐵牌來京,供奉在都城隍廟,說是一定會下雨。

    如果請牌不靈,等于龍神不給皇帝面子,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不到觀風望色,快将下雨的時候,決不請牌,而到了可以請牌的時機,不請也會下雨。

    其中妙用,慈安太後不懂,恭王也不便拆穿。

    正在無以為答時,想起有件事可以代替。

     “汪元方出了個新鮮主意,倒不妨試一試。

    ” “什麼新鮮主意?”慈安太後很感興味地問。

     恭王實在不贊成這個主意,但此時為了搪塞,隻得說了出來:“汪元方說,找一個老虎頭,扔在黑龍潭,可以起雨。

    ” “這主意可真新鮮了!”慈禧太後因為劉銘傳冒功一案,把鮑超整得舊傷複發,一病幾殆,都是汪元方的過失,所以對他印象太壞,他的話不容易讓她相信,因而又問:“他這個主意是怎麼想出來的,為什麼能起雨呢?” “大概那本書上有這個說法。

    ”恭王答道,“臣在琢磨,《易經》上有‘潛龍勿用’的話,把老虎頭扔下去,驚它一下子,也許就能驚潛起蟄,雲騰緻雨了。

    ” “啊,我明白了!”慈安太後臉上是恍然大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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