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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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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初賢相,開貞觀之治的房玄齡、杜如晦拟袁世凱、張之洞,杜如晦居太字十八學士之首,拟張之洞的身分,更覺貼切。

     至于逐瞿罷岑,都知是奕劻兩番獨對的結果;然則斬虎除蛟的周處,當然是指他。

    奕劻回想這兩件快心之事,不自覺地浮現了笑容。

     ※※※ 下一天是那桐在他金魚胡同的住宅宴客,請的是來京祝蝦的各省巡撫。

    但聞風而至的不速之客很多,因為這天那宅的堂會,有出難得一見的好戲,是那桐親自提調的。

     這出戲的名目,叫作《轅門斬子帶槍挑穆天王》,那桐指名派角色:譚鑫培的楊六郎;龔雲甫的佘太君;賈洪林的八賢王;金秀山、郎德山的焦贊、孟良;朱素雲的楊宗保;王瑤卿的穆桂英,連木瓜都派的是王長林。

    都道若非那桐的手面,不能聚此頂尖尖于一出戲中。

    因此,原來隻預備了七桌席,結果加了一倍都不止。

     張之洞與袁世凱自是此會的上賓。

    這兩個人的性情中有一點相同,都不喜歡聽戲。

    他人聚精會神地注視着台上,張袁兩人卻覺得乏味之至。

    袁世凱還能勉強撐持,張之洞則連坐都坐不住。

    但不願掃大家的興,也要顧到主人的面子,托詞離席,在客廳休息。

     剛剛坐定,袁世凱接踵而至。

    張之洞是坐在一張加長的紅絲絨安樂椅中間,此時身子略挪一挪,以示禮讓。

    袁世凱便一面挨着他坐下,一面說道:“我樣樣趕不上中堂,隻有不喜優孟衣冠這一點,跟前輩相象。

    ” “少小不習,無可奈何。

    ”張之洞說:“生不逢辰,不是歌舞升平之時,遇到這樣的場合,隻增感慨!” 袁世凱不知道他這話,是不是有不滿于慈禧太後經常在宮中傳戲之意,不敢往深裡去談,隻說:“中堂傷時憂國,白頭相公,心事誰知?” 這是迎合張之洞言談的語氣,不着邊際的一種恭維。

    那知在受者恰恰搔着癢處,半睜半閉的雙眼,倏然大張,“畢竟還有人識得我的苦心!慰庭,”他很認真地說:“不可與言而與之言,謂之失言;可與之言而不與之言,謂之失人!今天我可為知者道,我不想做‘小範老子’,那知竟做了範純仁!” 這兩個人名,對袁世凱來說,比較陌生。

    很用心地想了一下才明白,似乎是西夏人,稱範仲淹為“小範老子”,說他“胸中有千萬甲兵”。

    張之洞心儀範仲淹,結果卻成了專事調停劉後與宋仁宗的範純仁,範仲淹之子。

    在這濃重緻慨的語氣中,也明明白白地道出了他的心事,志在調和兩宮的歧見。

     這正是一個絕好的為蔡乃煌進言的機會。

    未答之前,袁世凱先擺肅然起敬的神态,“中堂的苦心,真可以質諸鬼神!” 他說:“列帝的在天之靈,一定庇佑社稷老臣!” 張之洞感動極了,淚光閃閃地說:“慰庭,慰庭,隻有你明白我的心事!” “精忠所至,自然感人。

    ”袁世凱急轉直下地說:“止庵先生,亦是當代第一等人物,可惜,這大關目上,錯了一步!” “喔,”張之洞左右看了一下,将顆紮着小白辮子的腦袋歪着伸過來,含含糊糊地說:“久已想動問了!瞿止庵勾結外人,買通報館,密謀歸政,其事究有幾分是真?” “這很難說。

    不過,”袁世凱亦将聲音壓得極低:“西林與康、梁有往來,千真萬确!康、梁固無可厚非,但就愛君而言,誠所謂‘愛之适足以害之’。

    中堂未到京以前,有一道密旨,為皇上征醫,這就是愛之适足以害之的明證。

    天幸有中堂有樞,戊戌之禍,必不緻複見!” 張之洞不自覺地連連點頭,“如果我早入樞十年,豈有戊戌之禍?”他想了一下說:“慰庭,房謀杜斷,你的耳目比我廣,必可醫我不逮。

    ” “不敢!”袁世凱答說:“凡有所命,必當盡力。

    ” 張之洞不答,瞑目若寐,好久方睜眼問道:“弭禍以何者當先?” 袁世凱想了一下答說:“母子和好!” 這是迎合張之洞的說法,言語便更覺投機了,“母子和好又以何者當先?”他當考學生似地問。

     “勿使慈聖有猜疑之心!” “如何而可緻此?” “很容易,也很難。

    ”袁世凱說:“容易是一句話就可以說明白,難是這一句話不便逢人就說。

    唯有付托得人,照這句話盡力去做,自可不使慈聖猜疑,母子和好!” “嗯,嗯,言之有味!慰庭,試言其詳。

    ” “是!”袁世凱挪一挪身子,向張之洞耳語:“康、梁借保皇為名,在海外招搖,康有為自命‘聖人’,而形同盜跖,到處斂财,飽入私囊。

    皇上為此輩所愚,以緻落到今日。

    不過事成過去,慈聖已不會把這筆帳記在皇上頭上,但如西林之流,勾結康、梁,想利用皇上,逞其覆雨翻雲的伎倆,慈聖對皇上就不能沒有戒心!所以歸根結底一句話,保護聖躬唯在約束西林的妄行蠢動。

    西林以在野之身,逗留上海不去,必得有妥當可靠的人看住他不可!倘有危及聖躬的舉動,能在期前密報,那時請中堂作主,或者勒令回籍,或者派人警告,斷然壓制始得弭大禍于無形!” “高明之至!”張之洞說:“即我設謀,亦無以加君之上。

     隻是這個妥當可靠的人,倒不易羅緻。

    ” “現成有人!” “喔!”張之洞側臉問道:“那位?” “蔡伯浩。

    ”袁世凱說:“讓蔡伯浩回任,唯公一言為斷。

    ”張之洞象受了催眠似的,應聲答道:“好!讓蔡伯浩回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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