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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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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月底,曾國藩的捷報終于到了。

    出人意料的是,領銜的不是一手料理軍務,主持全般戰局的曾國藩,而是坐鎮長江上遊,因為倚任胡林翼而得克保富貴的協辦大學十湖廣總督官文。

    曾國荃拚命争功,而他的長兄則刻意謙讓,這兩兄弟的性情,何以如此大異其趣,一時都不免困惑。

     ※※※ 由官曾會銜的奏折中和折差所談,京中知道了當時克複江甯的詳情。

    自龍膊子掘地道,轟出太平門二十餘丈的倒口,是李臣典的倡議,而且就由他在“地保城”與江甯城上,清軍與洪軍炮火互轟、晝夜不絕的苦戰中,加緊開挖。

    到六月十五,地道完工,随即填上六百多袋火藥。

    這天早晨,“忠王”李秀成,還抽調了一批死士,出城猛撲,湘軍幾乎支持不住,功敗垂成。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六,在直射的烈日之下,引發了藥線。

    事先由曾國荃召集部下諸将,征詢志願,排定沖鋒的序列。

    原籍貴州黎平的朱洪章打頭陣,第一隊從倒口沖上去,“忠王”李秀成親自領兵攔截,四百多人,全數陣亡。

    等前仆後繼的第二隊兩千多人,一鼓作氣沖了上去,才算站住腳,于是後隊續上,分成三路,中路猛沖,左右兩路繞城抄襲後路,洪軍始有崩潰之勢。

     血戰到夜,隻見各處僞王府,紛紛起火,據說“幼主”洪福瑱阖門自焚,而“忠王”李秀成卻是被擒了。

     曾國藩所開的立功将領名單,李臣典第一,他不在“先登九将”之列,隻以挖掘地道成功,為大勝的關鍵所在,因而論功居首。

    其次是蕭孚泗,因為李秀成是他部下抓住的。

    至于首先登城,首先入“天王府”并擒獲洪秀全次兄洪仁達的朱洪章,列名第四。

     這個捷報一傳,又一次震撼了九城。

    不但江甯盡歸掌握,洪福瑱焚死,李秀成被擒,大江南北的洪軍雖多,失卻憑依,不戰自潰,是這樣才可以說一句洪楊已平,必無後患。

     于是許多寄寓京師,有家難歸的江南人,記起陸遊“家祭毋忘告乃翁”的詩,特為設祭,焚香祝告。

    宮内也是如此,當捷奏遞到的那一刻,兩宮太後所決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醇王奕譞,恭詣文宗陵寝,申告其事。

     第二天七月初一,王公親貴,一品以上的大臣,進宮叩賀,各遞如意。

    然後就要論功行賞了。

    恭王與軍機大臣已經密議了好幾次,用本朝從無文臣封王封公的先例為理由,封曾國藩為一等侯,錫以佳名,号為“毅勇”,這卻又不象文臣的稱号了。

     曾國荃的爵位次一等,封為威毅伯,李臣典是一等子爵,蕭孚泗是一等男爵。

    此一役中,獲“五等封”的,就隻這侯、伯、子、男四個人。

    曾國藩的侯爵“世襲罔替”,其餘的都是及身而止。

    李臣典甚至一天的“爵爺”都沒有當過,恩封诏旨到日,他已經在七月初二病故了。

     此外東南各路統兵大帥及封疆大臣,普加異數,官文和李鴻章也封了伯爵,獨獨浙江巡撫左宗棠和江西巡撫沈葆桢,不在其内,因為浙贛兩地,尚未敉平,封賞不能不緩。

    但有江甯克複的煌煌恩典在,左宗棠和沈葆桢自然會格外奮勉。

    這是朝廷一番策勵的深心。

    自然,京内軍機大臣,軍機章京,各衙門有功的人員,亦都論功行賞。

    大緻說來,賞得其平,人心大悅。

    但朱洪章僅得五等封外的一個騎都尉,頗有人為他不平,認為曾國荃因為他不是湘軍将領而有意歧視,李臣典的那個子爵,得來未免容易。

     過不多久,曾國藩從安慶到江甯親自視察以後,奏報絡繹,詳情愈明,同時也有許多人從前方到京,細談起來,連蕭孚泗的那個男爵,封得也叫人不服。

    他的得膺上賞,是為了生擒李秀成的緣故,但不是力戰屈人,隻不過李秀成逃到山上破廟裡,為鄉民掩護藏匿,他以随身所攜珠寶作酬謝,不料另有一批鄉民,見利相争,結果李秀成倒黴,被捆送到官軍營裡,這一營正是蕭孚泗的部下。

    所謂“生擒”的真相是如此。

     另有許多人相信這一個說法,曾國荃的厚愛蕭孚泗,别有緣故。

    當城破之時,首先沖入的朱洪章,由中路直攻“天王府”,生擒洪仁達,其時已将黃昏,朱洪章進府搜殺,封閉府庫,緊閉轅門,派兩營兵守護,等待曾國荃來處理。

    随後,蕭孚泗便來接防,這一夜工夫,把“天王府”中所積聚的财貨,搜劫一空,到了第二天中午,不知如何,一把火起,“天王府”燒得幹幹淨淨。

    因為蕭孚泗對曾九帥有這番大功勞,所以借生擒僞“忠王”為名,奏報時列名在第二,恰好輪到一個男爵。

     這些話雖言之鑿鑿,到底是道路傳聞,可能出于妒嫉曾國荃勳業的有意中傷,但不久有曾國藩的一個奏折,似乎證實了道聽途說,不為虛言。

     他的奏折上說: “曆年以來,中外紛傳,逆賊之富,金銀如海,乃克複老巢,而全無貨财,實出預計之外。

    目下籌辦善後事宜,需銀甚急,為款甚巨,如撫恤災民,修理城垣駐防滿營,皆善後之大端。

    其餘百緒繁興,左支右绌,欣喜之餘,翻增焦灼。

    ” 恭王看到這個奏折,大為不悅,而且也象曾國藩那樣,“翻增焦灼”。

    慈禧太後曾經提醒他過,大亂一平,百廢俱舉,要早早準備款項,而他想用接收而得的财貨,用于辦理善後的打算,如今是完全落空了! 不過,恭王在眼前還沒有工夫去追究這一層。

    在同一個折子中,曾國藩奏報了“洪秀全、李秀成二賊酋分别處治”的情形。

    洪秀全的屍體,在“天王府”的一個假山洞中發現,經曾國藩親自檢驗後焚毀,李秀成,則在七月初六黃昏處決。

    上谕原命戮洪秀全的屍“傳首東南”,李秀成則解到京城行“獻俘禮”,曾國藩都未照辦。

    還有“僞幼主洪福瑱查無實在下落”,尤其不能令人安心,不得不拿曾國藩抄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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