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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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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有的應聲:“是!”有的點點頭,靜聽他再說下去。

     “鮑春霆占便宜的,就因為他是‘客軍’,沒有什麼責任,勝也好,敗也好,反正就要到陝西去了,無所謂!各位看,是不是這話?” 這叫什麼話?帶兵剿匪,朝廷矚望,百姓仰賴,都殷切地在盼望捷報,如何說“勝也好,敗也好,無所謂”?因此,有些不以為然的,便保持沉默。

     “我在想,”劉銘傳硬着頭皮說下去,“爵帥的威望要維持,本軍的士氣尤其要緊。

    不能讓一時之挫,損害全局。

    請各位想一想,可有什麼善策?” 大家都不作聲。

    開口以前,先要把他的意思弄明白。

    要說“善策”,隻有不服輸,整頓人馬,跟霆軍一樣追了下去,打個大勝仗,庶幾功過相抵,可免咎戾。

    但這是将略,何勞問計于動筆墨的幕友? 這樣一想,旋即恍然,所謂“善策”就是要在筆墨上動手腳,出花樣。

    多少年來軍營的風氣,打勝仗則鋪陳戰功,打敗仗則诿過他人,此刻不妨如法泡制。

     于是管章奏的幕友,點點頭說:“這一仗是先挫後勝。

    ” “不錯,不錯!”大家紛紛附議,“先挫後勝”四個字确是個好說法。

     “不過,”那幕友又說,“也不宜率爾入奏,應該先具牍呈報,請爵帥作主。

    ” “對!高明得很。

    ”劉銘傳說:“那就拜煩大筆。

    我想,今天一定得報出去,決不可落在人家後面。

    ” 這“人家”是指鮑超,他除了專折奏捷以外,當然也要咨報李鴻章,如果落在他後面,李鴻章先入為主,信了鮑超的話,自己一番心機或會落空,所以要搶在前面。

     于是那名幕友,立即動筆,以“先挫後勝”這句話作為主旨,把戰役經過大改而特改,說是“相約黎明擊賊”而非原定的“辰刻”,是“黎明”則銘軍便是按時出發而霆軍“未能應時會師”。

    責任屬誰,不言可知。

     接着便說銘軍孤軍獨進,“先獲小勝,忽後路驚傳有賊,隊伍稍動”,下面那一句是那幕友的得意之筆:“不知實霆軍也!”霆軍不但後來,而且驚動了銘軍,妙在不直接說破,仿佛是一句不忍直指霆軍過失的恕詞,便顯得格外有力量。

     至于留五營守護辎重,也改了說法,是因為“後路驚傳有賊”,不能不抽五營過河,“還保辎重”,由于這樣一調動,陣線有了缺口,“賊瞷暇來撲,以緻大敗”,但仍舊全力撐持,“會合霆軍迎擊,遂獲全勝”。

    這個彌天大謊,編得有頭有尾,入情入理。

    報到徐州欽差大臣行轅,李鴻章的幕友據以轉奏時,又加重了揚劉抑鮑的語氣,彼此的功過便越發明顯了。

     這是一面之詞,還有鮑超的一面之詞。

    他倒是存心厚道,隻叙自己的戰功,并說援救了銘軍,對于劉銘傳卸甲丢盔,坐待被擒的狼狽慘狀,略而不提。

    同時叙事亦不夠明晰,所以湖北巡撫曾國荃,荊州将軍巴揚阿都隻知道尹隆河、楊家洚大捷,究竟是霆軍的功勞還是銘軍的功勞?不甚了了。

    但李鴻章一看,與劉銘傳所說頗有不符,不免懷疑,仔細一打聽,才知道銘軍所報不盡不實——他的想法跟劉銘傳一樣,甯可我負人,不可人負我,兼以新拜湖廣總督之命,正當有所答報,說不得隻好顧全自己的頂戴,委屈鮑超了。

     鮑超的奏折先到,發了一道嘉勉的上谕。

    等李鴻章的奏折到京,慈禧太後看出其中有接不上頭的地方,便把折子發了下來,當面關照恭王,要查一查明白,究竟是霆軍救了銘軍,還是霆軍未能應約會師,以緻銘軍先有挫敗。

     遠在數千裡外的戰役,而且疆場之間,不是身曆其境的人,不能道其真相。

    恭王與寶鋆都認為無法查,也不必查,因為雖有先挫,畢竟大勝,李鴻章既未指名參劾鮑超失期,朝廷樂得不問,問了反而多事。

     但新任軍機大臣汪元方的看法不同,“鮑春霆一向驕橫,最近左季高有個折子,還提到這話。

    ”他說,“劉省三淮軍新進,雖然官位相等,鮑春霆未見得把他放在眼裡,失期之事,我看不假。

    ” 恭王比較沉着,笑笑不作聲,寶鋆卻是一向說話随便,順口答道:“管他真假呢?争功诿過,原是兵營積習,誰也搞不清他們是怎麼回事?以後看李少荃有何表示,再來斟酌,也還不遲。

    ” “不然!佩翁,”汪元方平日唯唯否否,不大有主張,獨獨對這件案子,侃侃而談,“李少荃與鮑春霆有舊,而且新接欽差大臣關防,宗旨在調協湘、淮兩軍,不便指名題參,朝廷既賦以重任,該當體諒他的苦衷,為他出面,整饬軍紀。

    ” “整饬軍紀?”寶鋆微吃一驚,“嘯翁,此事莫非還要大張旗鼓?” “紀綱要緊!”汪元方越發擺出煞有介事的神态,“驕兵悍将,非痛加裁抑不可。

    ” 恭王看他這樣子,似乎有些鬧意氣,也不知是跟鮑超還是跟寶鋆?反正此時不宜再談這一案,便敷衍他說:“這自然是正論。

    我們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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