咛再四而别。
不說江潮回家去了。
且說雪婆晚刻走到柏梁橋江家來,隻見江潮立在門首探望,見雪婆到來,笑了一笑,一溜煙跑進去了,那婆子直走進去,正撞着了江潮的母親陸氏。
雪婆忙施禮道:“娘娘,許久不見,一向納福?”陸氏答禮道:“你是雪娘娘?為何一向再不到我家來?”雪婆道:“不瞞娘娘說,日日忙得緊,時常要來拜望拜望,再拿不出工夫。
”陸氏道:“今日又是什風兒吹得到此?”雪婆道:“近聞老娘娘恭喜,小相公進了學,老身一來慶賀,二來特與小相公作伐。
”陸氏正與江啟源商議,要與兒子議親,見說“作伐”兩字,心中歡喜。
連忙叫了丫環拿茶吃了,收拾點心。
對雪婆道:“雪娘娘,你是走大人家的,我也不指望攀高,也不指望嫁赀,隻要舊人家對得我家小官人過便是了。
不知你說的是哪一家?”雪婆道:“老娘娘,我也道小相公這樣一個好相兒,小小年紀就進了學,自然有好人家賠了妝奁送與他的。
隻恐人才不十分像意。
如今老身因有極好的一頭親事,故此敢來作伐。
”陸氏道:“我家雖是中等人家,也是衣冠舊族,因我孩兒徼幸進學,日來說親的頗多,帖子也有幾百副在這裡。
因我家老相公古怪,要擇一個工容言德全備的好媳婦,因些未曾成就。
雪娘娘說的自然與衆不同。
你且說是哪一宅?”雪婆道:“蘇城大人家也多,這些夫人、小姐,老身也認得一大半。
雖說千嬌百媚,盡是脂粉妝成,絕少天姿國色,哪求四德俱全?隻有洛神橋吳涵碧老爺,止生一位小姐。
年方一十五歲,真正絕世之姿、傾城之貌,又且四德俱全。
那吳老爺與夫人因無子息,又道女兒聰明俊秀,愛如掌珠,鎮日教他經史女紅,因此,詩詞歌賦件件絕倫,刺鳳描鸾般般出衆。
娘娘,你若讨得這個媳婦,真個是非凡福分了!”陸氏道:“你便是這般說,不知他家肯也不肯?”雪婆道:“管取一說就成。
”
正說間,那江潮在間壁竊聽,即含着笑臉走将出來。
雪婆立起身來,道:“這位就是小相公了?”陸氏道:“正是。
”雪婆連忙施禮,江潮深深的作了個揖。
雪婆道:“娘娘,你生得這一位小相公,不是吳衙小姐也配他不來。
”陸氏道:“我家孩兒雖是十六歲了,但不十分長成。
吳小姐十五歲,可是比他長大些兒麼?”雪婆失言道:“啊呀,前日同在殿上拜佛,看他兩個身材一樣長短,真正是如花似玉的一對好夫妻哩。
”陸氏失驚道:“怎麼說?難道我孩兒與吳小姐曾經同拜佛來?”雪婆道:“是我記差了,不曾,不曾!”江潮面上通紅,走了出去。
陸氏再三盤問雪婆,雪婆左支右吾,看見遮掩不得了,隻得把燒香邂逅的緣故從頭至尾,一一向陸氏說了一遍,連這早間到他家央他,也都說了出來。
陸氏沉吟不語,面上倒有不怿之色。
丫環擺上四品嗄飯,一壺陳酒,陸氏與雪婆分賓主坐下。
丫環斟酌,雪婆道:“怎好就擾?”陸氏道:“怠慢。
”雪婆吃了三杯,陸氏不飲。
雪婆道:“娘娘,你且開懷飲一杯。
不必憂慮,這樁事全在老身身上,管取錦上添花,十分之美。
”陸氏道:“我與我家老相公四十歲上邊尚無子嗣,虧了虔心到支硎山燒香求子,多感觀世音菩薩見憐,送這孩兒與我。
如今我們夫妻兩個年已望六,隻有這一點骨血,真正是性命的根本。
原是觀音菩薩有靈,許了願心徼幸進學,因此去還香願。
不想有此緣故。
怪道我兒自從還願回來飲食不思,恹恹成病。
今早天好,方有喜色。
隻說出去走走,不想到你家裡來。
雪娘娘,倘事不成,想壞了他,如何是好?我如今先要憂壞了。
”雪婆有了三分酒興,一力擔當九分成就。
陸氏無奈,也去取銀一兩,先送與雪婆,說道:“事成定當厚謝!”雪婆笑呵呵的,口說不消,手中接得甚快,藏在袖中,說道:“娘娘,你不須憂慮,多謝厚情!今夜晚了,明早我即到吳衙去說,擇個吉日,請庚帖上門來說是了。
”謝别出門。
不知雪婆到吳衙去說親,允否如何,且看下回便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