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卻是一座半舊的關帝廟。
劍秋指着廟宇,回頭對玉琴說道:“大概今晚我們趕不上淮安城了,不如暫向這廟中借宿一宵吧。
”
玉琴心裡尚想趕至淮安,瞧着那銜山的紅日,答道:“我們再趕一程,也許來得及進淮安城。
現在天尚未黑,何必急于投宿呢?”
劍秋聽玉琴這樣說,也就不再勉強。
四人催動坐騎,騾夫緊緊跟着,又跑了十多裡路。
天色已黑下來了,牲口也跑得精疲力盡,估計到淮安尚有十多裡路,騾夫說道:“牲口跑不動了。
這裡黑夜不便行路,不如就此歇宿吧。
”
前面恰巧有一帶人家,袅起縷縷炊煙。
玉琴聽了騾夫的說話,也就不再堅持。
慢慢地跑到那裡,見有一個小小客棧,牆上寫着四個大字,名喚“平安旅店”。
5
劍秋和程遠首先跳下坐騎,玉琴、慕蘭也跟着躍下,将牲口交給騾夫,四人跨入店堂。
卻見黑黝黝的沒有燈光,劍秋便大聲問道:“店裡有人嗎?”卻沒有人答應。
程遠也高聲呼喊起來,裡面方有一人照着燭台走将出來,乃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店徒。
見了四人,問道:“客人可是宿店嗎?”
劍秋答道:“若不是來宿店,我們到此來做什麼?你們店裡為什麼冷冷清清,弄得這個樣子,裡面可有上房嗎?”
店徒答道:“有,有!”遂導着四人進内。
劍秋見裡面客房很少,隻有靠左的一間稍覺寬敞,房中有兩張床榻,勉強可以住宿。
本來這種小旅店是沒有什麼貴客居住的,所以肮髒得很,四人隻得委屈一些了。
大家在一張桌子邊坐下,将行李安放一邊。
那店徒便把燭台擺在桌子上。
窗上的紙已有幾處小洞,風吹進來,吹得燭影搖晃。
劍秋對程遠說道:“這裡的旅店比較蘇、杭一帶逆旅大不相同了。
”店徒站在一旁,便問:“客人可要用什麼菜?”
劍秋道:“瞧你們店裡的情形,也沒有什麼可吃的了。
你盡管把上等的酒菜拿來便了。
外邊那個騾夫,你可以開一個小房間給他住。
牲口也要喂料。
”
店徒答應一聲,退出去了。
隔了一歇,送上一壺茶和四隻茶杯進來。
劍秋向他問道:“你們的店主在哪裡?沒有一個别的夥計嗎?”
店徒答道:“店主正在卧病,這幾天沒有生意。
有一個店夥,自己辭歇了,現在店中隻有我和店主的老娘照管。
店主的娘很會烹燒的,她已在殺雞做黍了。
”
劍秋笑道:“你們這個旅館,真是十分凄涼的。
”說着話從身邊摸出二三兩碎銀子交給店徒,道:“你快些與我們備些好的酒肴來,我們是不算錢的,當重重賞賜。
”店徒接着錢,高高興興地回身走出去了。
四人坐在房中閑談一切,約摸過了一炊許,仍不見酒菜上來,大家都有些饑餓了。
劍秋和程遠出去,摸索到廚房下,見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妪正忙着切牛肉絲。
有兩隻冷盆是鹹蛋和豆腐幹,已放在一邊,酒在爐子上燙着,那店徒正在竈邊劈硬柴燒火。
劍秋道:“酒已熱了,先送來吧!否則,我們要等到幾時去呢?你們這店家,一個夥計也不用,讓你年紀老的人去辦,自然辦不了啦。
”
老妪回頭答道:“客人休要見怪,我的兒子病了,不能出來招待,請你們耐心稍等,菜肴立刻做上來了。
”說罷歎了一口氣,劍秋道:“那麼先将酒送上來給我們喝,你慢慢兒地煮菜吧。
”老妪答應一聲。
劍秋、程遠回轉房裡,告訴了玉琴和慕蘭。
玉琴道:“我們投着這家旅店,真是倒竈。
早知如此,不如聽了劍秋兄的話,早一刻在那個關帝廟投宿了。
”四人說着話,店徒已将酒和盆子端上來,又添了一盆鹹豆瓣,每人面前放一個小酒杯,然後退出去。
劍秋拿起小杯對他們帶笑說道:“幸虧我們都不是善飲的人,倘然有史大哥在這裡時,真不夠他喝了。
”
程遠遂提壺代各人斟滿了一杯酒。
隔了一刻,店徒方才端上熟的菜來。
紅燒雞咧、肉絲豆腐湯咧、炒魚片咧,雖不精美,味道倒也不差。
那老妪的本領也着實不小了。
四人用過晚餐,騾夫在外邊也吃過了。
又坐談一歇,大家便脫衣安睡。
程遠和劍秋同睡一榻,慕蘭同玉琴也同睡一榻。
大家路途辛苦,一會兒各入睡鄉。
但是劍秋的肚中忽然疼痛起來,把他痛醒,即覺十分便急,要想出去拉屎。
恐怕驚醒他們,遂悄悄地翻身下榻,披上一件外衣,取了一張草紙,開了一扇窗,跳到外面,又把窗關上。
遂走到那邊廚房東邊的坑上去出恭,因為他方才曾瞧見那邊有個小小茅廁的。
他蹲了好多時候,腸中宿貨已去,肚裡也不再痛了。
立刻起身來,想走回房去,忽聽前面一間房裡,隐隐有哭泣之聲,劍秋的心中不由一動,遂走到那邊去竊聽。
是有一個男子在那裡哀哭,接着有一老妪的聲音勸道:“你的傷勢未愈,不要哭了,又要吐血的。
我但願你的身體完全無恙,我們依然可以開着這個小店度日。
媳婦既然不象人,我們也不必要她回來了。
”
劍秋聽得這是店主老娘的聲音,那個哀哭的男子當然是病倒的店主了。
大概他們家庭中有什麼不睦情形吧。
他剛才要走,又聽店主在内恨恨地說道:“這淫婦昧了良心,常常嫌我窮,丢下了我,卻去和那關帝廟裡的妖道姘得火一般熱,竟不肯守在家裡幫作事,時常到那廟裡去尋歡作樂、好幾天不回來,不瞞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