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樣的鄭重,自然民間沒有冤枉的事,而鐘聲也不鳴了。
自從蔡師霸接任以來,這鐘聲也沒有鳴過。
這卻因為蔡師霸是個酷吏,專制壓迫,草菅人命,沒有人敢去鳴鐘,這鐘也等于虛懸了。
現在劍秋去擂動那鐘,還是破天荒第一遭咧。
蔡師霸正在内室披閱公文,忽聽得鐘聲響亮,心上也大為納罕,不得不出來坐堂,暗想什麼人敢來鳴鐘。
衙役們早已走來問候,蔡師霸登堂升座。
早見有一個劍眉星眼的少年,英氣飒爽,立在堂下,向他長揖不拜。
便問道:“下面是何人到此鳴鐘?有何冤屈之事?快快說來,須知本縣秦鏡高懸,斷無有冤枉之事,你若故意搗亂,罪無可逭!”
劍秋冷笑一聲道:“縣太爺說斷無冤枉之事,現在衙門前站籠中卻有一個冤枉之人。
宜陽一城的人都說他是冤枉,縣太爺卻偏偏斷定他是個盜黨。
我從來也沒有見過孝子會做強盜,恐怕縣太爺這面秦鏡,罩上了一層灰沙,變成糊塗了。
”劍秋這幾句話說得非常爽快,非常勇敢,猶如陳琳之檄,可醫頭風。
蔡師霸從沒有這樣被人沖撞過的,氣得他嘴邊的小胡須豎了起來,把驚堂木一拍道:“你是何人?敢說本縣的不是。
本縣執法如山,斷無冤屈。
那陳景歐為盜的事,人證俱在,自己又招認不諱。
他是個案中主使的要犯,既不肯說出餘黨所在,本縣隻有把他打入站籠,儆一懲百,斷不能因他有孝子之名,便信他無盜之實。
你是何人?敢說本縣的不是。
”
兩邊的衙役見蔡師霸發怒,又不知道這個少年有什麼來頭,敢這樣大膽說話,一齊震驚。
劍秋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姓嶽,名劍秋,山西太原人。
路過此間,聞得這事實在大有冤枉,見義不為無勇也。
我不顧縣太爺怎樣尊嚴,怎樣厲害,有話不得不說。
縣太爺說人證俱在,也須顧慮到說話的人是不是真實,有無攀陷之情,證物是不是即可作為犯罪的鐵證,豈可就此斷定人家通盜?在縣太爺嚴刑之下的口供,是不是真情實話?須知照陳景歐平日的言行而論,說他會做強盜,也是不近人情的啊。
即使他确乎通盜,在盜魁沒有捕到,案件沒有完全破露之前,也不能将他打入站籠而死。
假使将來發現他或有冤枉,那時人已死了,不能挽回。
縣太爺豈不有草菅人命之罪麼?”
蔡師霸雖然專制毒辣,可是劍秋的話理直氣壯,使他聽了,再也無話可答,不覺态度稍軟。
于是可知孟夫子說的:“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
”這兩句話是真實的。
可笑宜陽一城的人,懾于屠伯之威,大家敢怒而不敢言,沒有人敢出來說話,代替孝子伸冤,卻被一個過路的劍秋,侃侃而道,折服了蔡師霸,這卻顯見得仗義的劍俠自然與凡民不同了。
劍秋見蔡師霸不響。
遂道:“現在陳景歐即刻要死,人命不可兒戲,縣太爺不如将他放出站籠,暫且仍舊監禁。
或再行細心審問,一面趕快将盜魁以及其餘盜匪速速想法捉拿到案,逐一鞫訊,就可知道那陳景歐是不是真的通匪了。
某雖不才,願助縣太爺一臂之力,聽憑驅遣,好使盜魁不得脫身法網,早早伏法,且昭雪孝子的無辜。
不知縣太爺以為如何?”
蔡師霸本來被劍秋數說之後,自知用刑太嚴,過于專制,也有些情虛,苦無轉圓之法。
今聞劍秋肯擔任捕盜之事,便道:“嶽劍秋,你既然自願相助本縣捕盜,姑且從你之言,把陳景歐放出站籠,等候你随同本縣的捕役捉拿盜魁到案,再行審問。
那時陳景歐如果确實通盜,本縣也斷乎不能饒恕的。
”
劍秋道:“很好。
”蔡師霸遂令左右将陳景歐放出籠來,仍舊收監,聽候發落。
一面便把捕頭何濤喚到,命他會同劍秋即日前去捕盜,限令三天之内,務把兇手緝獲,如有愆期當嚴責勿貸。
何濤答應一聲是,明知道蔡師霸叫他監視劍秋,所以便和劍秋緊緊相随。
蔡師霸一邊退堂進去,衙役們也都散出來。
劍秋便對何濤說道:“在衙前我還有幾個同伴,要去交待一番,然後可以随同你前去捕盜。
”何濤點點頭道:“可以,可以。
”兩人遂走出衙來。
雲三娘、玉琴等自劍秋進衙以後,聽得鐘聲很不放心,立在二門口探望,後來見有人釋放景歐出籠,知道劍秋在内說話已能成功。
周守道也十分快活,以為到了救星,女婿可以死中逃生了。
一般旁觀的人也代景歐放心,大家都忙着探聽是怎樣一回的事,想不到那個外來的客人,卻有這樣能力,說得這位屠伯回心轉意。
大家都稱奇不置,現在見劍秋同何濤走将出來,不勝快慰,大家圍攏來探問。
劍秋遂把自己如何與蔡師霸陳說的經過,約略告知,并說自己已允蔡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