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當空,園中景色更是令人可念。
正走到迎素閣下,卻聽閣上有微聲吟着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此時此景,不亦美哉!”“月已東上,何玉人猶珊珊來遲耶?”
玉琴暗罵一聲:可惡的文遠!不懷好念,少停須吃我的苦頭!立刻咳嗽一聲,踏進閣中。
隻見閣下點着燈,書童鮑貴立在一邊,見了玉琴便道:“方姑娘來了!”
文遠早已聽得,慌忙走下樓梯來,含笑歡迎。
說道:“我已等候多時,快請姑娘上樓。
”玉琴便随着文遠走上迎素閣。
見閣上點着四盞紅紗燈,映得席上微紅,象箸玉杯,都已安置好。
文遠請玉琴坐了,那鮑貴早和一個廚役端上酒菜來,一樣樣地放在桌上。
文遠道:“你們可以退去,我有需要再來呼喚。
”鮑貴會意,和廚役匆匆走下去了。
文遠便提壺代玉琴斟滿了一杯酒,自己的杯中也斟滿了,便說:“請啊!”
玉琴十分精細,不肯貪喝那杯中之物,便用朱唇濕了一濕,假作飲下肚去,其實都傾倒在她的手帕兒上。
文遠卻很快活的喝了兩杯,又請玉琴用菜,玉琴倒用箸吃了好些。
一輪明月映上茜窗,園中靜悄悄的隻有風吹花木之聲。
文遠一邊喝酒,一邊說些風情的話來逗引玉琴,玉琴卻似作似懂非懂地不多理會。
5
文遠多喝了些酒,色膽漸大。
見玉琴嬌靥映着燈光月影,嬌滴滴益顯紅白,一顆心早已搖蕩得如鐘擺一般,全身酥軟了,便對玉琴說道:“我是沒有姊妹的,又沒有和人家訂過親,老人家雖要代我早日授室,可是我的目光很高,覺得世間女子在我眼裡看得中的,真如鳳毛麟角,不可多得,所以蹉跎年華,未遂求凰之願。
僥幸此翻得遇姑娘,三生有緣!因為似姑娘這般巾帼中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女子,真是鳳毛,真是麟角。
我雖不敢妄想,但望姑娘常和我們一起。
姑娘便做了姊姊可好?”說罷,涎着臉靜候玉琴還答。
玉琴聽文遠口裡沒遮攔似的漸漸說出不堪入耳之言,不覺又好氣又好笑,隻冷冷地答了一句道:“我配做你的姊姊麼?”
文遠忙道:“姊姊,玉琴姊姊,你不配做我的姊姊麼?休要客氣,姊姊,姊姊,我的玉琴姊姊,一定要做我的姊姊!”
玉琴聽他說了一連串的姊姊,險些笑将出來,便道:“很好,我就做你的姊姊。
”
逗得文遠心花怒放,恭恭敬敬地斟上一杯酒來,說道:“姊姊請盡此杯!”
玉琴接了便道:“啊呀,我要喝醉了!”又假做一飲而盡的模樣,一歪身伏在桌上,隻裝作酒醉了。
文遠見玉琴已醉,不知是假,遂低喚一聲:“玉琴姊姊”,不見回答,遂笑嘻嘻地走到玉琴身邊。
把她的香肩撼了一下,也不見動靜,于是他就将她腰間佩挂的真鋼寶劍解下,放在旁邊幾上,口裡咕着道:“我見你的寶劍畏懼。
現在且喜已被我用酒灌醉了。
乘此良宵,正好同尋樂事,過卻不怕你再要推辭了!我且來一個溫香軟玉抱滿懷罷!”說畢,遂府下身子,張開兩臂,要來抱起玉琴。
卻不防玉琴突然纖手一揚,拍的一聲,正打在文遠的臉上,打得他踉踉跄跄,向後直退。
玉琴一躍而起,又飛起一足,早把鮑文遠踢倒在地。
過去一腳踏住,解下他的束腰帶,把他縛在太師椅上,縛得緊緊結實,撕下一塊衣上的緞子,塞在他的口中。
鮑文遠不防有這麼一着,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隻得盡受她擺弄。
一張尴尬面孔,哭不出,笑不出。
玉琴走過去,把寶劍拔出鞘來,在文遠的頰上磨了一下,喝道:“你這厮果然不懷好意,把我看做什麼人了?膽敢包藏野心,妄思觊觎?可笑你這厮生得人也不象,兩肩夾着一頭,擅敢無禮!你也隻有這一顆頭,還想保留麼?若不給你一些厲害,太便宜了!”可笑鮑文遠一心欲親芳澤,誰知遇了釘頭貨,自己動也不能動,喊救命也不能。
”
聽了玉琴的話,急得他魂銷真個。
昔人有詩雲:“不曾真個已銷魂”,文遠本來的期望是要銷魂,不料他眼前要魂銷青鋒之下,所以吓得魂魄出竅,呆若木,眼眶裡淌出淚來。
玉琴見了這種情形,冷笑一聲道:“此刻你該知道懊悔不及了?本待把你一劍揮為兩段,爽爽快快的送你走路,隻因瞧在你父親面上,把你這顆腦袋暫且寄在你的脖子上,以後若不悔過自新,說不定不論何時要來取去的!
現在且留下一個記号,待你父親回來時,也好交帳。
”說罷将手中劍在文遠面上晃了一下,文遠的兩道濃眉早已光光如也。
玉琴又笑了一笑,把寶劍插入鞘中,回身過去,把東面的一面扇茜窗輕輕開了,隻一縱身,早已無影無蹤。
清冷的月光從窗中照進來,正映在文遠無眉的臉上,好似有意譏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