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河,進入陰司鄉,恰在日出辰時,諸妖絕迹,群怪潛形,所以一路平安。
天鬥縣面積很廣,它所管轄的鄉村不下三五百個,更兼群山蜿蜒,千水縱橫,他們翻山越嶺,渡江過河,沿途全靠山雲兩位散人共同照料,雖有小驚,卻無大險,
—路尚稱順利,何況後面還有艾武和杜珍暗中保護,無形中使芸兒受到了雙重的保護,當然不會發生意外。
曉行夜宿,急急趕路,他們又經過了一天,才到達天鬥縣的驿站。
在那處,山俠和雲中龍向接應的朋友潞令公野仙交了差,芸兒深深地謝過他們救護之恩後,就由潞令公招呼她繼續就道。
過了天鬥縣驿站,進入東南方的丁甲郡,魔國的邊關就在丁甲郡,過了邊關,乃是仙魔交界的二不管地帶。
東南方邊關的鎮守使是鬼煞李惇,綽号鐵石心,在鬼煞階級中信譽卓著,不但道行和武功都已登峰造極,而且他還是全國聞名最難糾纏的紮手份子,所以,當地情況雖是複雜,可是一般妖魔人物,包括牛鬼蛇神,以及偷渡逃亡之輩,誰也不敢輕易捋其虎須。
野仙潞令公是大夫子和水金書生的好友,隐居丁甲郡已有千年以上,從未出門,平時潔身自愛,不問世事,由于這次為了水金書生的請求,再加上大夫子從中說項,他破例接受了護送芸兒的任務。
他的道行已經超過了二千年,但看起來他好像還是六十歲左右。
他保護着芸兒,駕了一輛馬車,向邊關進發,在路人的目光中,他們似乎是父女。
從天鬥縣驿站到丁甲郡邊關,路程千裡,中途大都是蒼涼之區,偶然也有小村小站,但并無邸舍,所以潞令公希望在一天之内趕到目的地。
這條路上素來不大安靜,賊人強監出沒無定,牛鬼蛇神經常現形。
潞令公是何等角色,那批妖魔人物豈在他的目中?半路上幾次前來截擊的歹人都被潞令公二鞭三揮,打得屁滾尿流,望風披靡。
他對付那些毛賊毛蟲,猶如摧枯拉朽,不費吹灰之力,盡管打傷的逃走,打敗的吓走,前途依然還有不怕死的兇徒,攔路尋事,有的隻身獨鬥,有的三五成群,甚至數十人結隊布陣,前仆後繼,處處留難,他們之中不乏武功傑出的好手,可是潞令公本領實在太強,除非他們不來阻擋,否則無不“阻者傷,擋者敗”,弄得那條路上的許多妖魔人物和牛鬼蛇神相顧失色,深為驚駭,大家都猜不出那老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如此厲害。
潞令公存心仁厚,打擊他們,揮鞭很有分寸,往往兵下留情,隻要對方并不過份相逼,他也不想施展辣手。
當潞令公在天鬥縣動身時,他已發覺有雙騎盯梢在後面偷偷地追來,離開自己有二三裡之遙。
他把馬車放快奔馳,後面的雙騎也急趕猛追;他拉缰緩行,後騎也遲遲前進,不多不少,前後相距始終保持着二二裡路程。
他對于後騎的形迹并不畏懼,但隻不過覺得奇怪而已,因為後騎既未馳前侵擾,也不前來露面,是敵是友,意圖難明,實為可疑。
為了要明白後面雙騎的真相,潞令公用了一計。
于是他一邊告訴芸兒不要驚慌,一邊連續揮了三鞭,擊在馬尻,使馬車速度加快,飛馳前進,到了山坡暗徑旁邊的森林,就讓馬車進入樹叢,掩護了車輛之後,立即下車,縱上樹梢觀察。
不久,果然後面的追騎雙雙出現,馬上是一個年輕書生和—個書童,他們急馳而過,如飛地奔向前程。
潞令公看出他們下像壞人。
他等到雙騎去遠,方才飛身下樹,跳上馬檔,駕車馳出樹叢,又從山坡暗徑轉入大路,徐徐地禦車前行。
不到二柱香的時間,剛才過去的雙騎重新由原路迎面而來,與潞令公的馬車狹路相逢。
潞令公立即把馬車橫攔中途,擋住了他們的來路。
“老丈!你這是什麼意思?”那書生笑問道。
“什麼意思?老夫倒先再問明,你們沿途追趕,是什麼意思?你這不男不女的書生,決不是好人。
”潞令公道。
他不但點穿他們沿途追蹤,而且還指山那書生是女扮男裝。
那書生聽到自己的行藏被對方識破,臉兒頓時發紅,—時答不出話來。
還是那書童心靈思巧,他暗想:“對方既已看了我們的形迹,何必再瞞?”于是他雙手—拱,說道:“老丈請勿誤會,我們是芸兒姑娘的好友,奉了家父之命,不遠萬裡,前來暗中保護……”
“是的,我們是來保護芸兒姊姊的。
”那書生搶着道。
“哦?令尊是誰?”潞令公問道。
“家父是上艾下朋。
”書童道。
那時,在車廂裡的芸兒,聽到他們談活的聲音非常熟悉,連忙把頭伸出車窗,向外仔細觀察,發覺那男裝書生貌不掩容。
心中狂喜,高聲叫喊道:“你不是花兒妹妹嗎?”
杜珍大喜道:“是我,芸姊姊,你好!”她說着,連忙除下帽兒,露出滿頭秀發,随風飄動,
—邊跳下馬鞍。
奔向車窗。
兩女相見,喜極而泣。
那時,假書童艾武也接着下馬,到窗前來同芸兒說話。
芸兒随即為他們一一介紹,雙方正式見禮。
潞令公道:“既然你們都是舊識,很好,快些上馬,—同趕路,旅途寂寞,大家也好作伴。
”
艾武說聲:“是!”轉身跳上馬背。
杜珍道:“我想和芸兒姊姊同車作伴,不知潞老前輩能否允許?”潞令公點頭表示同意,于是桂珍進入車廂,她們互相細述數日來的遭遇。
艾武放馬領路先行,後面牽帶着桂珍的空馬,最後由潞令公駕車前進。
在中途,他們又遇到幾批妖魔人物前來堵截,但都由艾武打發掉了。
潞令公袖手旁觀,并不助陣,因為艾武的力量足夠應付。
潞令公看到艾武資質優秀,武功很好,心中極為喜愛。
他很想收艾武為徒,以便燧火傳薪,可是人家沒有要求,他怎好先自啟嘴?
潞令公的馬雖是良種,但素質與性能不夠理想,尤其是長途弛騁,不堪負擔車輛的重量,影響了速度。
艾武和杜珍的馬是從郎剛夫們那裡奪來的,乃是龍種,所以他們就把潞令公的馬易去,換上了杜珍的馬,這樣一來.馬車前進速度大為改善,而潞令公的馬由于不拖車輛,空身跟随,也不吃力,雖非并駕,也能齊驅。
他們一路風馳電掣,去勢如飛,在當天下午酉時左右,便已到達丁甲郡驿站,離開東南方邊關僅有十裡路程,但那時天色已暗,邊關的城門已經關閉,要等到次日辰時方準通行,因此,他們隻得投宿當地著名的丁甲旅店.以便芸兒明晨出關。
在旅店裡,他們開了二個房間,芸兒和杜珍兩女合占一室同床,潞令公與艾武同室,
二床分卧。
晚餐後,睡眠的時間尚早,潞令公興緻極好。
他極看重艾武,而艾武對潞今公也甚恭敬,視若父執,
一老一少就在房裡對坐閑談。
令公問道:“年輕人,老夫看你的武功極有根基,不知尊師是誰?”艾武恭敬地答道:“承前輩詢問,很覺慚愧,小子資質愚鈍,僅向家父學得皮毛。
”
令公道:“你肯謙虛,很好。
見其子,可知其父,想來令尊必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
艾武道:“講到家父,人稱艾大散人,不知前輩有否耳聞?”
令公道:“老夫乃是荒外村人,多年不問世事,所以見少聞寡。
”
艾武道:“前輩客氣了,小子今日在路上看到前輩對付那批歹徒,其中幾個乃是當世的魔頭,但都不堪前輩的一擊,因此,小子無須上前相助,但心裡萬分佩服。
”
令公道:“雕蟲小技,不足道,不足道。
武功之道,以防身為本,但煉氣之術,能得長生。
”艾武道:“小子也曾聽到家父講起,煉氣之術,可惜無緣學到。
”
令公一聽艾武隻是這樣說,并未乘機向自己提出學習煉氣的要求,知道此子塵緣未滿,不是學道之人,所以他也不說下去。
恰在那時,門外剝啄一聲,艾武起身開門,原來是芸兒和杜珍,她們雙雙進入房内,艾武随手把門關上。
芸兒一進房中,就把潞令公床上的被褥攤開,鋪好,以便他老人家就寝。
杜珍看到芸兒這樣做,也就把艾武床上的被褥攤鋪妥當。
服務雖是小事,令公看在眼裡,心中甚喜,他也不道謝,隻叫她們坐下來,大家談談。
芸兒心竅伶俐,又倒了一杯香茗,雙手送到潞令公前面。
他毫不客氣,順手接杯就喝,然後她就坐在下首。
令公問起芸兒家庭情況,她一一詳告。
他一邊聽,一邊仔細觀察芸兒的面相,不由點頭,心裡暗想:“此女娴靜端莊,婉秀多才,蘭心惠質,虛懷若谷,景星慶雲,福慧雙修,琢磨之玉,價值連城,可争長壽……”
忽然,潞令公想起自己以前也有一女,不幸因痘早亡,此刻,他看到芸兒對自己如此孝順,不覺觸景生情,于是他情不自禁,問道:“芸兒姑娘!老夫隐居多年,不問世事.今日出山,雖是受人之托,但彼此相逢,總算有緣,老夫拟把你認為義女,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芸兒一聽,心中甚喜,連忙起身,走到潞令公前面雙膝跪下,口稱:“義父大人在上,受小女三拜……”
潞令公大喜道:“我兒少禮!”他一邊說,一邊在自己的衣袋裡摸索。
芸兒拜了三拜之後,站起身來,歸坐原位。
這時,令公已從衣袋裡摸出—塊翠玉,光潔無瑕,說道:“此玉乃是無價之寶,名曰壽玉,佩之可得長生……贈給我兒,作為見面之禮。
”
芸兒雙手接過壽玉,說道:“多謝義父大人。
”
艾武和杜珍看了,都為令公與芸兒而高興,連忙起身,雙雙向他們父女道賀,并恭稱令公為伯父。
忽然門外又有剝啄之聲。
艾武連忙前去開門,一看門外之人,大吃—驚,說道:“是你?你怎麼會來的?”門外之人手提—隻鳥籠急步走入房内,笑道:“是我,哥哥,你想不到吧!”芸兒和杜珍見到來人乃是艾青,她們連忙站起身來,和他招呼。
同時芸兒介紹道:“這位是我的義父。
”
艾青急忙把鳥籠放在桌上之後,雙手向潞令公作了—揖道:“拜見老伯。
”潞令公依舊坐着,笑道:“賢侄少禮,大家坐着談話。
”
于是每人都坐了下來。
艾武又問道:“青弟,你怎麼也來?”
艾青道:“說來話長。
你們動身後,爸就叫我到南郡野仙爾朱先生那邊去取回神禽……”他—邊說,一邊指一指那籠裡的青鸾,接着往下說道:“那神鸾是爸以前寄養在爾朱先生的家裡,現在要了回來,特地叫我送到這兒,贈給芸姊。
”
他說完話,就起身把鳥籠遞給芸兒,又道:“請芸姐姐曬納。
”
芸兒面現迷惘之色,心裡暗想:“送我一隻小鳥,有什麼用?”
可是千裡送鵝毛,物輕情重,她連忙站立起來,雙手接過鳥籠之後,說道:“多謝艾伯厚意,多謝青弟不遠萬裡送來,叫愚姊如何報答?”接着即把鳥籠依然安置原處。
艾青道:“這是爸一點心意。
芸姊姊,你不要小觑那隻鳥兒,明天你出關,它對你大有用處。
你隻要開了籠門,放它出來,用手在它的頭上摸三下,鳥身就會暴長,你可騎在它的背上,抱住了鳥頸,它振翅一飛,是升天空,保證你萬分安全,直送你到仙境……剛才我從南郡也是這樣來的。
真快,不過三個時辰,就到了這兒。
”芸兒聽了大喜,連稱:“多謝,多謝!”
潞令公道:“那好極了,老夫正在發愁,明天出關,前途就是二不管地帶,幅員遼闊,雖知水金書生必有妥善安排,但我兒單身獨影,如何走法?現在有了神鸾,我也放心了。
”
杜珍道:“那真是好極了,本來我很想再伴着芸姊姊多送一程路,可惜不能出關。
”
艾武道:“我也這樣想。
”
潞令公輕聲道:“大家說活,聲音抑低……”他爪手向窗口一指,隻見窗外映入人影,一閃即逝,接着他又壓低聲音道:“杜侄女,明天你依然男裝打扮,煩勞你親送小女到邊關閘口為止。
二位賢侄不必送行,老夫也不送了,以免受到意外盤問。
”
大家點頭答應。
接着他們又閑談起來,不覺時間過了許久。
由于明天大家都要早起,潞令公吩咐各人安息,于是芸兒和杜珍道了晚安,辭别衆人,回房去了。
潞令公解衣就寝,艾氏兄弟也就熄燈,二人同床而卧,
不久鼾聲大作。
半夜,明月人靜,忽然窗框的空隙裡射入了一陣黑氣,須臾,黑氣中出觀了—個女子,黑衣黑褲,黑布蒙面,僅露雙目,閃閃有光。
她冉冉地走到桌旁,伸手想拿鳥籠,但忽又縮手,如此三仲三縮,最後依然斂手,不敢提取。
月光自窗棂透入,室中半暗半明,那女子的行動都被潞令公看在眼裡。
令公假裝熟睡,故意發出均勻鼾聲,以察動靜。
艾氏兄弟年輕貪睡,可能是旅途疲勞,這時都已睡得異常甜蜜。
令公的眼睛開閉參半,他看到那黑衣女子走到艾氏兄弟的床前,張開嘴巴,頻頻吐氣,噴在他們的臉上。
令公知道這是魅氣,猶如迷藥,能令人酣眠不醒。
不久,那女人轉身走向潞令公的床前,仍用前法,向他面上吐氣,氣甚溫暖,并不難受。
令公深谙吐納之術,他的鼻子屏住入氣,口中出氣如常,直到那女子吐氣完畢,轉身去取鳥籠。
忽然,他一躍而起,迅如閃電,—邊用左手把那女人的後頸抓住,使她無法脫身,一邊用右手揭開她的蒙面黑布,一看乃是個皮包骨的骷髅,目光如電,光色青藍,但他毫不恐怖,随即又把那黑布放下,順手打了她二十嘴巴子,說道:“女魅怪,竟作竊賊,還不快滾!”
他松手放了女魅,她立即又變成黑氣,由濃而淡,從窗隙門外鑽射出去,瞬息消失不見。
他等到那女魅去後,随即從衣袋裡取山一柄短劍,連鞘在内,長儀六寸,放在桌上鎮壓,那是祛邪驅怪的寶劍,可保室内平安。
次日黎明,芸兒和杜珍前來敲門,潞令公起身開門,但艾氏兄弟仍然酣眠未醒。
芸兒和杜珍雙雙向潞令公請過早安。
杜珍叫喊道:“武弟,青弟,怎麼?時間不早了,還不醒來?”
艾氏昆仲依然發出眠鼾,甜睡床上。
她走到床前,隻看到他們滿面黑氣,猶如塗了淡墨,頓時大感驚駭,叫嚷道:“潞伯,你看他們怎麼啦?”
芸兒看到這種情況,也很驚異。
潞令公笑了一笑,說道:“不要緊,你用冷茶水噴在他們的臉上就會醒的。
不過臉上的黑氣,可能有益無害,三天之後諒必退盡。
杜珍遵囑辦理。
一刹那,艾氏昆仲張開嘴巴,各自打了一個呵欠,立即翻身坐起,跳下床來。
父武道:“對不起,我睡得失覺了。
”
艾青也道:“我從來不曾這樣貪睡,真奇怪。
”
杜珍道:“你們快去梳洗,等—會吃過早餐,還要辦理正事‘”潞令公把昨夜女魅進來的過程告訴了他們,各人都很驚駭,情緒略受影響。
早餐後,潞令公吩咐艾武先去付清店帳,再派艾青和杜珍去整理車輛坐騎,準備就道。
等到他們分頭去辦事情,令公就對芸兒道:“兒呀!為父有幾句話要告訴你……”芸兒連忙恭敬地走近義父身邊,道:“敬望大人吩咐。
”
令公道:“我兒此去,大利南方,目前已經到了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境界,不過,前途略有波折,但有驚無險,盡可放心。
不久之後,雨晴芳草添嬌色,風靜鮮花暈暖香,所思盡可得,有欲皆從心,壽命甚長,後福無窮。
若論婚事成就,應在遠方,愈遠愈好,婚姻年齡越大越好,但不知我兒在仙國的意中人是哪一個?”
芸兒含羞道:“不瞞義父大人,他是水金書生。
”
令公并不驚異,笑道:“為父沒有料錯,想來一定是他,否則他也不會勞師動衆,暗托許多朋友,沿途為你保護,但他也太費苦心了。
我兒福大命大,隻有像水金書生那樣的人材才能配你。
此人主聰明,多智慧,性慈厚,語善良,若在仙國為官,必甚清廉,不拘文武,皆掌印信,得婿如此,為父要向你道賀。
”
芸兒道:“多謝義父。
”令公道:“今日父女分别,後會有期,為父贈你兩句話:“能忍耐,方為智者,肯謙虛,不是愚人。
”
芸兒道:“小女自當牢記大人的良箴。
”令公道:“這樣為父就放心了,……現在你回房去收拾行裝,準備動身。
”
不久,他們分别上車上馬,向邊關進發。
從丁甲旅店到邊關隻有十裡路程,他們的車馬緩緩前行,不久,邊關已在眼前,潞令公吩咐停止前進,各人随即下騎落車。
他叫芸兒先向艾氏昆仲道别之後,然後冉叫艾武駕空車,艾青牽空馬,進入山坡的樹林裡暫避等候,一面他又在杜珍的耳邊低聲叮囑了幾句話,最後他向芸兒揮揮手,說一聲:“我兒珍重,為父不送了。
”
芸兒連忙向令公跪拜了三下,含淚道:“小女告辭了,望大人多多保重!”她拜畢起身,手提包袱和鳥籠,由假男子杜珍陪伴着向邊關走去。
令公等到她們走遠,自己也避入樹林,等待杜珍回來。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杜珍由原路回來了,走進樹林。
他們在樹林裡見面時,艾青搶着問道:“情況怎麼樣?”
杜珍道:“我陪芸姊姊到了邊關,關吏叫她去見主管,據說是鬼煞李惇将軍,我在外面等候,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原來的關吏延陪着芸姊姊山來,我就送她到邊關閘口為止……芸姊姊說:“那主管檢查很嚴,出境證,包袱和包袱裡的東西都要仔細驗視,并且還要由女關吏搜身。
”那主管還盤問芸姊姊:
“出境證的日期離開到達邊關隻有七天,為什麼走得這樣快?按照慣例,最快需要九天。
”他又問:
“到仙國去,為什麼要攜帶小鳥?”
潞令公道:“不知我兒怎樣回答那些問題?”杜珍道:“芸姊姊來不及告訴我,因那時我們已經到了邊關的閘口,關吏就叫她出去……我和芸姊姊互相揮手道别,親眼望着她走出關去,她還回頭再向我揮于,等到我看不見她,就回來了。
”
艾武道:“好極了,我們總算完成了使命……現在走吧!”
“且慢!”令公嚴肅地道。
樹林遠處傳來一陣馬蹄之聲,至少有—隊擁有十匹馬的馬隊。
不久,馬隊從林外的大道上馳過,直向邊關而去。
潞令公道:“杜姑娘,你快些進入車廂,恢複女人服裝,把你身上的男裝換下,從窗口抛出來……武侄,你用刀掘土,掘—小坑……快。
”
杜珍不知道潞令公的意思,但她看到他的神色有些緊張,就不敢詢問,連忙進入車廂,脫去了長服帽靴。
把它們從窗口抛擲出來。
令公又道:“青侄,你把那些東西交給令兄,埋在地下,上面遮蓋野草,勿露痕迹。
”
那時,艾武已經掘好小坑,兄弟倆人埋好衣服等物,又把泥土踏平,再加鋪野草掩護。
一切行動頃刻就緒,令公說一聲:“走!”他自己上車駕駛,艾氏昆仲也接着上馬,車馬出了樹林,向來路奔馳回去。
他們快馬加鞭,馳騁甚速,走了不到二十裡路程,迎面又來了一隊十匹馬的馬隊,馬上都騎着武裝軍官。
大道路面很闊,彼此無須讓路,雙方疾馳而過。
原來那時魔國京城衛已經發生了一樁間諜案件,衙門立即發出千裡傳音,通知各方面邊關守将,扣留一切出國的人物。
當然,東南方邊關鎮守使也接到了這個命令,但不知道為什麼原因,千裡傳音的命令卻遲到了,這事使鬼煞李惇百思不解。
因此,時間不過相差了二盅茶時,姜芸兒已經安然出關而去。
李惇接到上述命令,吃了一驚,立即吩咐關吏封鎖閘口,不準人物車輛通行,一邊派兵出關追趕姜芸兒,同時又命令鐵騎追捕在關内陪伴她同到閘口的那個青年書生。
此外,他又發了千裡傳音,知照丁甲郡沿途官吏追查一個身穿藍色長服,頭戴書書帽,腳踏薄底青靴的年輕男子。
他等到追兵出發之後,還不放心,于是他自己就帶了兩名副将,走出邊關,駕起黑雲,從天空向三不管地帶進發,希望追回姜芸兒,押送回京。
那時,魔同情勢萬分緊張,丁甲郡境内檢查更為嚴密,尤其是對于出國的人物,不論男女一律扣留,另有許多自北向南的旅客,其中若幹身份不明,來曆可疑,或證件不足的人,也都被捕,但對于自南向北的旅客檢查稍為放松。
丁甲郡來往過境的人物,日以萬計,當地官吏也記不清楚過客的面目,在三百裡以外的中途,官吏們勒令阻止了潞令公向北進發的車輛,并且加以搜查,但随即放行。
艾氏見弟雖與潞令公和杜珍分作二批,大家假裝互不相識,但他們也不例外,受到官吏們的盤問。
其中一個小吏叫嚷道:“這個書童打扮的家夥好像是昨天和那藍衫書生在一起向南去的。
”
另一個小吏道:“不,不對,昨天過路的書童是白面孔,現在這家夥是黑炭頭。
”
第一個小吏又道:“他的臉上不會塗墨嗎?”
第
二個小吏道:“那很容易,拿一大盆清水來,讓他們洗臉。
”艾武和艾青昨晚被女魅吐氣噴臉,兩人的面色都變成了黝黑。
他們洗過臉之後。
并未把魅氣洗掉,面色好像是塗了一層淡墨似的。
如此一來,第一個疑心的小吏也就無話可說,立即叫他們走路。
因此,潞令公杜珍和艾氏兄弟依然分成二批,順利地通過檢查,一路平安。
且說芸兒出了邊關閘門,迅速地向前步行,大約走了不到半裡路程,她進入道旁的樹林裡,開放了鳥籠的籠門,捧出青鸾,在它的頭上摸了三下,瞬息間,鸾身漸漸長大。
她一邊把包袱系在自己背上,又拎了空籠,
一邊跨上鸾背,兩臂輕松地抱住鸾頸。
忽然清風習習,雲霞環繞,鸾鳥展開雙翅,鼓動了幾下,鳥身漸漸向上飛起,頃刻直上雲霄,向南飛行。
她騎在鸾背,感到平平穩穩,心裡覺得非常安定。
鳥飛疾,風聲烈,她舉目四頓,但見蒼穹遼闊,浮雲片片,下視地面,煙霧迷漫,地上景物,一無所見。
她又望前瞻後,但覺宇宙浩蕩,渾無邊際,而自己處身天空之中,真是太渺小了。
過了許久,鸾飛更速,她又不知道仙國是在何處。
懊悔自己剛才不曾向義父潞令公問明仙國的路程,現在她隻能依靠青鸾了。
她輕聲地對青鸾道:“親愛的鳥兒,請你飛向仙國,不要飛錯了方向……”忽然,她聽到後面有人大聲叫喊:“姜芸兒,停住!……”
芸兒向後觀看,覺得那聲音好像是從遠處一朵黑雲裡傳過來的。
青鸾好像頗有靈性,它隻顧向前飛行,飛得較前更快。
“姜芸兒……叫你停住,為什麼不停?你不聽命令!”那聲音又隐約地傳入她的耳朵裡。
那時,她很覺驚疑,不時回頭去看。
她輕聲對青鸾道:“鳥兒,還是停吧!”
青鸾也不聽從她的命令,它自顧自,飛得非常之快,大有瞬息千裡的速度。
後面的黑雲也如飛而來,且又傳來“停住”……聲音中間,還帶着叫嘯和咒罵。
那時,芸兒心裡開始發慌,知道後面有人追來,一定是壞人。
于是她改變了主意,決心要逃,立即又輕聲對青鸾道:“親愛的鳥兒,快飛,快飛,
飛得越快越好。
”
後面的黑雲漸慚逼近,随風傳來叫嘯和咒罵的聲音更為清晰。
芸兒心裡萬分驚駭,知道這次一定是兇多吉少了,固為黑雲已經離開自己很近。
青鸾有靈,它忽然奮翅高飛,越飛越高,越高越快。
黑雲面積較大,它也向上飄飛,但速度較慢,漸漸落後,因此,青鸾終于把黑雲抛到後面的遠處。
芸兒向後遠望,但見黑雲緊迫不舍,又頻頻傳來大聲叫喊,響徹雲霄。
她心驚膽怕,不知何以自處,但為了逃生,惟有緊緊靠近鸾背,閉合了眼睛,對于後面黑雲裡發出來的千裡傳音,置若罔聞,
又過了許久,芸兒感到鸾身忽又淩空高升,雙翅猛鼓,聲如風雨。
她将雙眸微閉一線,向後看到黑雲又已迫近,迫使青鸾再往高處飛行,以避其鋒,那鸾鳥保護主人,智機百出,真神禽也。
黑雲再度落後,空中不時傳出陣陣叫罵之聲,顯然鬼煞李惇已經大發雷霆,咆哮不已。
黑雲窮追猛趕,也接蹤向高處飄飛,速度又大大加強,一前一後,前逃後追。
雙方距離不過數裡而已。
不久,雲端上鬼煞李惇又浙漸追近。
他抛出天羅地網,來勢甚快,恍若烏雲蓋頂,向芸兒和青鸾當頭罩下。
鬼煞出手淩厲,意欲人鳥并獲,志在必得,
正當危急萬分之際,遠處的白雲叢中突然射出一道白光。
宛如流星,直撲羅網,一陣火光,羅網着火,火光融融,立遭焚毀,青鸾乘機往低空疾飛,去勢之快無法形容。
鬼煞李惇遭此挫折,不免神氣沮喪,雖知遠方的白雲深處定有神聖從中作梗,但他恃着本身武功玄妙,道行深博,更兼個性倔強,自視甚高,不甘中途見難而退,又恥于空手而歸,因此,他也降低黑雲,緊追青鸾。
現在他已動了無名之火,起了殺心,心裡思忖:“捉不到,殺;殺不到,燒;得不到活的,就是屍骨也要帶了回去。
”
這時,白雲朵朵也已自遠而近,如飛而至。
青鸾靈性十足,它背上背着主人,
飛行雖速,但鳥身始終保持平衡,不使震動。
以便主人能夠坐穩。
目前,後面的黑雲窮迫不休,情勢愈趨險惡。
黑雲越飄越近,它惟—的辦法就是忽飛高,忽飛低.這樣可使黑雲升降不便,彼此才能維持相當距離。
鬼煞李惇看到那扁毛畜牲如此狡猾,極為痛恨。
他存心要置它于死地,至于姜芸兒的死活,也早已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了。
現在,他看到那畜牲飛行的速度漸漸緩慢,想來它的氣力就将用完了。
于是他加勁駕雲,縮短距離,已有信心,看來不久便能追上,同時,他養精蓄銳地準備最後行動,發出掌心雷轟擊,但當他正要發雷的一刹那,白雲裡的神聖央然先發制鬼,霹靂地震出雷聲,直轟黑雲,這就逼使鬼煞李惇準備擊鳥之雷,轉擊白雲裡發出來的雷了。
兩雷相交,雷聲灌耳,電光閃閃,響徹太空,乾坤動搖,頃刻之間,
日色黯淡,風雲變色,聲勢非常可怖。
那時,不但芸兒吓得面無人色,而青鸾也驚惶失常,鳥身猛烈簸動,使芸兒手足顫抖,坐不安位,手松足滑翻身墜落鳥背。
她大叫一聲:“我命休矣!”頭下足上,從高空倒跌下去。
神禽有靈,它疾飛而下,快若電光石火,在離開地面不到十丈的空中伸出雙爪如鈎,正好把芸兒抓到,
千鈞—發,她的性命已給青鸾救回,總算她命不該絕,實為大幸。
那隻空的鳥籠,芸兒早已在半空中失手抛棄,不知墜落到哪裡去了。
由于失去了鳥籠的克制,青鸾的身形從此無法縮小,這是後話。
青鸾雙爪抓住了主人芸兒之後,它就慢慢飛了下來,把她輕輕地放置在地面之上。
不久,芸兒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沒有死去,又見青鸾在旁守護,她心想:“可愛的鳥兒,救我性命。
”
她站起身來,用手輕拍青鸾的頭部,表示衷心感謝。
過了—會,芸兒的心情稍為安靜。
青鸾蹲伏鳥身,芸兒就再度騎在它的背上。
它振翅起飛,扶搖直上,瞬息之間,飛升九霄,她回頭向後觀看,但見白雲朵朵包圍了黑雲,而雲層深處還隐約地傳出陣陣的呼喝聲和秉公器交擊聲。
青鸾繼續向南疾飛。
不到半個時辰,人鳥已經飛了五千多裡,遠離空中的危險區域。
忽然對面高空出現了一朵白雲,雲端上站立着一位風度俊逸,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此人非誰,乃野仙水金書生,也就是芸兒為他不遠萬裡而來的歡喜冤家。
水金書生昨夜五更接到了野仙潞令公的通靈傳音,告知芸兒今晨出關,他屈指一算,發覺她到達邊關較預計的日期早了二天,于是他立即分别通知預約的幾位仙友神朋先去接應,而他本人為了避免給魔國人士發覺他的身份,所以前來較遲,幾乎誤了大事。
現在,他遠遠地望到—隻大鳥,迎面飛來,鳥背上騎着一個女子,隐隐約約好像是芸兒。
他立即催動白雲,加勁飄飛過來,
一邊運用目中神光,仔細觀察,果然一點不錯,來人确是自己日夜盼望的芸兒。
他大聲叫喊道:“芸妹,我來了!”
當時,芸兒正在鸾背,閉目養神,忽聽有人叫喚自己,聲音非常熟識,連忙張開眼睛,向前觀看,果然是他。
她也大聲叫喊道:“水金,你怎麼來得這樣遲?我幾乎看不到你了!”
這時,水金書生已經到了附近,青鸾飛上白雲,停住不飛,他急忙伸手把芸兒從鸾背上抱了下來,站在雲端,兩人立刻熱烈地擁抱了。
他們久别重逢,不覺悲喜交集,淚下沾襟。
過了一會,水金書生開始道:“芸妹,否極泰來,從此以後,我們可以享受快樂的幸福生活了。
現在,我們走吧!”芸兒道:“這次小妹出關,虧得這鳥兒舍生忘死,忠心地救我,它是我的患難之交,不可相棄,我們帶它同行!”水金書生随即走近青鸾,雙手抱住了鳥頭,親熱了—番,表示感謝,然後他帶了芸兒和青鸾,催動白雲,向南進發。
不到半天,他們就到了仙國的家裡。
不久,前去接應的神朋仙友相率回來,回到水金書生的仙府賀喜。
水金書生即命府内侍役,殷勤設筵款待,仙酒珍肴,入口甘芳,席間書生和芸兒同謝衆友接應之勞,頻頻勸酒,青鸾也享受仙酒—杯,仙果數枚,賓主甚歡,大家慫恿他們,仙國婚事,無須俗套,這—筵席就算是他們大婦的合卺酒吧!
仙朋神友們又談到鬼煞李惇武功極好,道行亦高,打發他走,很是吃力。
書生和芸兒又同聲道謝。
良久興盡,衆仙友神朋告辭而去。
水金書生和芸兒從此成為神仙眷屬。
不久,水金書生收到—封來信,那是芸兒的母親姜老夫人寫給他的。
信裡的内容是這樣:
水金賢婿親覽:芸兒來信已悉,知她平安到達,餘心甚慰。
吾有子女多人,除大兒暫時不願成家外,惟芸一人,朝夕相伴已三十年,一旦離餘遠去,惜别之情,不能自己。
君飽經仙凡諸事,當能體會天下作父母者與其子女别離之傷心也。
尤有甚者,萬裡鄉土,惟芸一人遠去。
而所以如此者,為君耳。
小女秉性善良,不慕虛榮,不圖富貴,其所追求之人生,亦不同于目前魔國追求利祿之女子,因此餘心愛之,但亦為其擔心。
君在仙國,道遙自由。
以魔國論,則适得其反;君在魔國雖有善舉,但亦屬危險人物,今小女對此皆不重視,為愛而犧牲,為君而不計利害,可謂偉大,亦癡情矣。
為丈母者,不能對其言,但應與君言,君年事稍大,洞悉世事,對小女之一切安排,固不待餘細述矣,然則小女前途,惟君是從,尚祈倍加愛護,免我遠地操心,并祝
前程昌隆!
嶽母姜字
年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