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老人已經快步走到玉帝和玉後的席前,恭敬地奏道:“我皇我後萬歲!小神鬥膽啟奏,查天女逍遙公主與神猴有夫婦之緣,小神特來作伐,讨杯喜酒,敬懇我皇我後玉諾,以證前因。
”
玉帝和玉後聽了月下老人的話,就故意互相輕聲商量。
衆神仙和聖人的眼光都集中在玉帝和玉後的身上。
玉猴也盯着玉帝和玉後,靜待他們的反應。
玉帝正對着玉後輕聲說話,可是大家都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
玉後在搖頭。
這使反對這種婚姻的神仙和聖人,心裡高興,他們雖不敢公開提出異議,但玉後搖頭是表示正義,也就是代表他們的心聲。
玉帝又在和玉後說話,依然說得很輕。
玉後又搖搖頭。
這使那些神仙和聖人中贊成這項婚姻的,心裡發愁,因這樁婚事如果失敗,天國就無法籠絡玉猴,不但如此,玉猴失臉,勢必一怒而去,以後定将與天國作對,後果極為嚴重。
反對者是為了正義,以帝女而嫁妖精,天國的國體何在?贊成者乃是為了正理,以天國的安全為重。
那些反對者都是忠厚長者,老成持重,見識有餘,才幹不足,所以,凡事拘謹自守,不敢越軌行動,而那些贊成者都是才氣縱橫,隻求目的,不擇手段,見識雖是不足,但凡事敢作敢為,做了再說,不顧後果。
二者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不可一概而論。
那時,玉帝第三次和玉後商量,聲音輕極了。
在此時,即使有天聽地測仙師在座,他也将無法聽到所談的内容,其他的神仙和聖人更不必說。
衆神仙和聖人包括玉猴在内,都在靜觀玉後的動态。
隔了一會,玉後沉吟深思,毫無反應。
正殿之中被肅靜的氣氛籠罩着。
又隔了一會,玉後低着頭,一動也不動地坐着,但她沒有搖頭,顯然她已進入再三考慮中。
反對派都希望玉後搖頭,因玉後如果第三次搖頭,這婚事就立刻宣布告吹,任何勢力也無法挽救。
贊成派都熱望玉後這一次能夠點頭,因她現在點頭就可推翻前兩次的搖頭.
所以,這時,反對派和贊成派的心情都感到緊張而不安。
但是,這時,隻有極少數的神仙和聖人對此情景卻處之泰然,固他們心裡明白;那些玉帝和玉後所作出來的動作是假商量,其實,帝後在事前已有了真主意,彼此早有默契,而那些假商量的動作顯然是做給局外的神仙和聖人們看看,假戲真做,做得越像樣,效果越大。
至于玉猴,如果在未飲金壺中的一口藥酒之前,他的靈性不會退化,那麼,在那時,當他看到玉後第一次搖頭,他早就會自動反對這樁婚事,因他生性高傲,豈肯忍受玉後搖頭奚落?但是,自從他飲了那口藥酒之後,靈性雖未全失,顯然他已被酒力和美色所迷,因此,在不知不覺中,隻好處于被動的地位。
殿中依然靜寂,衆目炯炯,視線集中玉後。
又過了一會,玉後終于點頭了。
“謝我皇我後玉諾!”月下老人高聲道謝,接着,他急步走回玉猴的席前。
那時,身為天上的神仙和聖人們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他們有的歡呼,有的歎息,表情也各不相同。
“恭喜玉猴,賀喜神猴!我皇和我後都已同意你和天女的婚事……”月下老人說到這裡,忽然他聽到遠處——好像是筵席的末端——傳來了三聲冷笑,“嘿嘿,哈……”這聲音打斷了那月下老人的話頭。
玉帝,玉後,衆神仙聖人等,甚至五猴,都吃了一驚。
誰有如此鬥膽,竟敢在此地此時發聲冷笑,意圖破壞帝後所同意的,月下老人所作媒的,衆神仙和聖人們所贊助的,同時又是玉猴所默許的好事?那簡直是無法無天,狂妄之極的行動,還當了得!
于是,大家都把眼睛循着那冷笑聲的方向注視,看到一個坐在末座的老翁,伛腰曲背,目無神光,他就是傀儡子.
傀儡子看到所有在座的群仙衆神聖,甚至包括玉帝王後以及自己實際的上司,也就是他自己名義上的主人——玉猴,都在盯着他看。
他不但态度自若,面不改色,而且他索性站起身來,又發出:“嘿,嘿,哈!”三聲冷笑,笑過之後,呆木地站着,像泥塑木雕那樣,一動也不動。
原來傀儡子看到了那月下老人的所做所為,顯然是個圈套,看到了天罡墾君的行動,顯然是包含着陰謀,看到了玉帝和玉後的假商量,顯然是串同施用掩耳盜鈴的狡計,看到一部分神仙和聖人們贊成的态度,顯然都是不懷好意,包藏禍心;看到了玉猴對于自己屢發暗号,視若無睹,未作反應,顯然是已經中了邪術,失去了靈性。
他又聽到殿外的天空中三聲拖着長聲的老鷹嗚叫,也就是那鐵嘴和銀喙在外面發現了不利消息的報告,前來示警,因此,他心裡驚駭,但不動聲色,仔細考量對策,尤其是玉猴對于自己的暗号未作反應一點,使他最感憂慮,又因此,他就連發冷笑,一方面是他對玉猴作出最後的警告,另一方面是他表示天國對付玉猴的陰謀已為他所識破,所以,就用冷笑作為示威。
“大膽的傀儡子,這是什麼地方,你竟敢發出冷笑,如此放肆,你發昏了1”巨靈神和王靈官兩位天神厲聲喝遭。
他們是受了天罡星君的主使,出面喝問傀儡子,顯示着天神雄偉的氣勢,且暗示威脅。
若論身軀,巨靈神和王靈官好比兩株大樹,或者好像兩座鐵塔,而傀儡于即等于一顆小樹,或者像一隻鐵鼎,兩相比較,真是相形見拙了。
然而,那傀儡子見到他們擺出這種威勢,全無懼色,連正眼也不向對方窺視一下,但他隻不過淡淡地又冷笑了一聲,随即說道:“這是天國,又不是妖魔國,我老人卻不在你們的節制之下,你們發什麼威?同時,我的主人不說我錯,而你們竟敢當着我主人的前面,對我老人呼五喝六,顯然僧來不看佛面,如此無禮,如此放肆,你們自己發昏了,還不退下去?”
傀儡子以牙還牙,譏笑了那二位天神,他說話的聲音奸像有氣無力,但大家卻聽得清楚。
玉猴看在眼裡一言不發,顯然他對傀儡于很是縱容。
巨靈神和王靈官昕到傀儡子這樣說話,氣得胡須直豎,瞪眼睜睛,恨不得伸出巨掌,打傀儡子一記耳光,可是他們在玉帝和玉後之前,又礙着玉猴的體面,卻不敢這樣做,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有力無處施展。
同時,他們對于傀儡子的發言回敬,也無适當的理由可以反駁,真是牙癢癢地怒氣沖沖,正待再行發威,但當他們忽然看到那天罡星君暗施一個眼色時,終于一言不發,悄然退下。
那時,天罡星君卻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在傀儡子前面站定,問道:“傀儡老先生剛才冷笑,不知有何用意,可否見告?”
“我笑那月下老人不識時務!”傀儡子答道。
“為何不識時務?”天罡星君又問遭。
“月下老人的職責隻是主宰人間的婚姻,天上神仙的婚事似乎不在他的管理範圍之内,所以我笑他不識時務。
”傀儡子道。
“這個,這個,……”天罡星君說到這裡,忽然靈機一動,頓時胸有成竹,有了主意,于是接着道:“月老早已附帶管理仙家的婚姻。
”
“不知月下老人從何時開始,代理了仙家的婚事?”傀儡子追問道。
“約在二三千年以前,月老已經管理仙家的紅絲之約。
”天罡星君道。
“不知有何前例?”傀儡子又問道,
當然有,過去蕊宮仙子——龍吉公主與洪錦将軍的婚事,以及二郎神楊戬之妹與書生劉某的婚事都由月老撮合,可以為例。
”正罡星君答道。
洪錦與劉某都是凡人,當然是屬于月下老人的範圍之内,但我家的主人與逍遙公主都是仙人,情況不同,不知月下老人是否……”
“傀儡老先生,請你且慢說下去……你老提出許多問題,似乎想反對神猴與天女的婚事,顯然你老已犯了強奴壓主之罪。
”天罡星君個性倔強,火氣亦大,對于傀儡子連連發問,從中作梗,心裡極為不快,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他—邊打斷傀儡子的話頭,一邊指出強奴壓主,存心去觸傀儡子的黴頭。
傀儡子正要反唇相譏,但玉猴已經搶先說道:“天罡星君請勿誤會,根據魔國的慣例,管家公有過問主人娶妻之權,因主人娶妻,新婦入門便是主母,但管家公在新主母入門之前,必須清楚查明未來的主母是否賢淑。
他要對主人和主母終身服侍,主母賢淑,服侍容易,這可能是傀儡子管家公連連發問的原因。
”
“噢!原來如此,那麼,傀儡老先生是否還有别的問題?”天罡星君道。
“我家主人與天女的婚事,顯然是我家主人太高攀了。
”傀儡子道。
“也可以這樣說,但神猴是何等身份,他并不辱沒逍遙公主!”天罡星君道。
“我總覺得太高攀的婚事有些反常,但不知月下老人的姻緣簿上如何記載這項親事?”傀儡子道。
“請月老将仙家的姻緣博讓傀倨老先生過目!”天罡星君高聲道。
于是月下老人從身邊拿出姻緣博,把它翻開,走到傀儡子的身邊,指出那段神猴與天女的婚事記錄。
傀儡子凝神細閱,看到那冊姻緣博上有一段這樣的記錄:混沌玉猴與天帝之義女逍遙公主,曾绾紅絲之約,應有億萬年夫妻之緣。
”
傀儡子看了一遍之後,又反複仔細再看了兩遍,同時,他翻閱了幾張姻緣薄的前頁,和幾張後頁,緩緩地道:“不過,這段記錄的墨迹好像……”他正要點穿那段婚事記錄的毛病和矛盾,忽然他的耳邊響起了一陣暗号,三長聲,二短音,當然那暗号是玉猴所發,别的神仙和聖人都聽不到,但傀儡子已經明白了它的内容,于是他連忙改變語氣,自言自語地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說着,—邊把那冊姻緣簿交還月下老人,一邊緩緩地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完杯中之酒。
原來玉猴的暗号是阻止傀儡子說出那記錄的毛病和矛盾,以免玉帝和玉後丢臉,同時他暗示傀儡子:說明自己已有充分的準備應付以後任何事情。
傀儡子因剛才幾次發出暗号之後,未得對方反應,心裡驚疑不定,以為玉猴中了邪術,喪失靈性,是以,他藉故尋事,從中作梗,以便觀察玉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