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公元196年)十月,曹操準備兵發梁縣之際,又蓄意拉攏了另外一支部隊——匈奴。
中平年間匈奴内部反對單于協助漢廷讨伐幽州叛亂,因為爆發了十萬人的大規模叛亂,單于羌渠被殺。
羌渠之子於夫羅自稱單于,流亡洛陽請求朝廷出兵協助戡亂。
正逢董卓進京天下大亂,於夫羅輾轉大漢北州劫掠為生,後來以河東郡平陽縣為根據地,也開始與各地割據勢力縱橫捭阖。
三年前,袁術自南陽北上,企圖與公孫瓒南北合力消滅袁紹,順便拉攏了黑山軍與於夫羅。
曹操給予迎頭痛擊,在封丘大破聯軍,進而連逐三城,吓得袁術轉移到了揚州。
於夫羅戰敗後回到平陽轉年病逝,單于的位子落到他弟弟呼廚泉身上。
後來天子東歸,連連被李傕、郭汜追破,便招河東郡的白波軍救駕,呼廚泉也派麾下右賢王去卑率領一支人馬同往。
右賢王去卑自三輔救駕以來,保護天子至安邑、洛陽,最後一直跟到新都許縣,始終忠心耿耿,沒有參與董卓舊部與白波部的争鬥,因此受到漢廷君臣的一緻贊譽。
如今去卑見漢天子已經安頓下來,一切朝廷制度都在逐步恢複,便主動提出“歸國”,也就是回到平陽,繼續輔保新單于呼廚泉。
當然,朝廷大事除了上表天子,還要提前請示大将軍曹操。
因此去卑也規規矩矩來到大将軍府;曹操一見頗為歡喜,特意設擺酒宴相待。
匈奴部落在光武帝時期内遷,已在并州地區居住了一百五十多年,其生活習慣與語言都已經漢化。
曹操眼望着這個身材高大、卧眼隆鼻的匈奴右賢王,實在覺得好笑,他的漢話是平仄柔和規規矩矩的中州腔,甚至比曹操自己的口音還純正呢!
“大王實在是勞苦功高,”曹操說着端起酒來撫慰道,“漢室不幸皇綱失統。
危難之際多少牧守宰輔畏縮不前忘卻國恩,大王身為外族,肯出力相助,保我大漢天子無虞,難能可貴啊……我先幹為敬!”說罷仰面喝幹。
去卑也痛痛快快把酒喝了,操着俏皮的口音又道:“這也是大漢天子昔日善待我族,我們才肯将心比心。
這就好比昔日的秦穆公不計小過,放走三百名盜馬野人,才有龍門山秦晉大戰,三百野人助陣,秦師反敗為勝擒獲晉惠公啊!”
這個匈奴王竟還熟知漢家史事,曹操笑得前仰後合,頭巾都垂到碗盤中染污了,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道:“不錯不錯……但你們匈奴乃是堂堂正正的草原單于,比作野人也太自輕自賤了。
”
“我們勝于野人,但大漢更勝于昔日之暴秦。
”說着去卑站起身來,雙臂抱胸施了個胡人禮,恭恭敬敬道,“往昔我家前任大單于曾助袁術作虐,與大将軍為敵,還望大将軍寬恕我族以往之罪。
”現在的局勢,甯得罪天子,不得罪曹操。
“於夫羅已死,這件事無需再提了。
大王回歸平陽,可與如今的大單于言講,就說我曹某人必将興漢家天下、複往昔之疆土,咱們兩族和睦往來,一切如初。
不過嘛……”曹操話鋒一轉,開始提條件了,“大王你善始亦當善終啊!”
去卑一愣,不太明白曹操何出此言:“小王有何失當之處嗎?”
“坐下坐下!”曹操笑着揮了揮手,“大王并無失當之處,不過既然前來救駕,就該收全功而返。
現今楊奉、韓暹還在梁縣,大王與我一同出兵,待掃滅荼毒社稷之賊,再回轉平陽豈不更好?”
曹操兵馬盛于楊奉、韓暹,自然不缺匈奴派來的這幾百人,但這卻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立場問題。
去卑此番是與白波軍一起來救駕的,他們之間的關系可見密切。
現在曹操把楊韓二人打為朝廷叛黨,而在河東還屯駐着李樂、胡才的白波别部,與單于呼廚泉離得頗近,似乎也有往來,有朝一日匈奴再與白波軍聯合起來也是個麻煩。
如果去卑參與征讨楊奉、韓暹,就等于代表匈奴與白波軍表示決裂,兩路勢力在短期内便不可能再聯手為害了。
去卑也是個精明人,自然知道曹操揣着什麼心腸。
他低頭想了一會兒,把白波軍與曹操放在兩隻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