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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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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他忙不過來,毋庸進講,改派翁同和承乏其事。

     聽得這個消息他非常欣慰,這不但證明兩宮太後對他的印象不壞,而且也意味着他接替了李鴻藻所遺下的一切差使。

     “你預備預備吧,”徐桐又說,“明天就是你的班!” 明天?翁同和訝然自思,這莫非兩宮太後有面試之意?等送走了客,重新拈起筷子,一面吃飯,一面思量,明天這一番禦前進講,關系重大。

    兩宮太後面試,自然不是試自己肚子裡的貨色,那是她倆試不出來的,試的是口才、儀節,頂重要的是,要講得兩位太後能懂,能聽得津津有味,同時儀節不錯,那就算圓滿了。

     啊!他又想:明天講那一段呢?倒忘了問徐桐了。

    這也好辦,到徐桐那裡去一趟,細問一問,一切都可明白。

     估量徐桐此時必已下值回家,他家在東江米巷西口,出宮不遠就到。

    因為有求而來,語言特别客氣,問起明天講什麼?徐桐告訴他,該講《宋孝宗與陳俊卿論唐太宗能受忠言》一節。

     “是了!”翁同和說,“還想奉假《治平寶鑒》一用。

    ” 聽這一說,徐桐面有難色,但終于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取出一個抄本來,鄭重交付:“用完了即請擲還,我自己也要用。

    ” 翁同和雖覺得他的态度奇怪,依舊很恭敬地應諾,然後又細問了禮節,起身告辭。

     送到門口,徐桐說道:“叔平,你去看了艮老沒有?” 這一下倒提醒了他,“這就去!”他說。

     “禮不可廢!”徐桐點點頭,“弘德殿雖不比上書房有‘總師傅’的名目,不過艮老齒德俱尊,士林宗鏡,在弘德殿自然居首,連醇王也很敬重的。

    ” “是,是,”翁同和連聲答應,心裡有些不明白,他這番話到底是好意指點呢,還是為“師門”揄揚?但也不必去多問,反正在禮貌上一定少不得此一行。

    于是吩咐車伕:“到倭中堂府裡去!” 一見了“艮老”,他以後輩之禮谒見。

    倭仁的氣象自跟徐桐不同,頗有誨人不倦的修養,大談了一番“朱陸異同”,又批評了王陽明及他的門弟子,然後又勉勵翁同和“力崇正學”,意思是今後為皇帝講學,必以“程朱”為依歸。

     這一談談了有個把時辰,話中夾雜了許多“朱子語錄”中的話頭,什麼“活潑潑地”之類。

    翁同和雖然規行矩步,往來的卻都易些語言隽妙的名士,從不緻如魏晉的率真放誕,卻尊崇北宋的淵雅風流,所以覺得“艮老”的話,聽來刺耳,但仍舊唯唯稱是,耐心傾聽着。

     回家已經不早,而訪客陸續不絕,起更方得靜下來預備明日進講。

    打開借來的那冊《治平寶鑒》,見是抄得極大的字,有許多注解,不少注解是多餘的,因為那是極平常的典故,莫說翰林,隻要兩榜出身的進士,誰都應該懂得。

     怪不得他不肯輕易出示此“秘本”!大概也是自知拿不出手。

    翁同和對徐桐算是又有了深一層的了解。

     看完該進講的那一篇,又檢宋史翻了翻,随即解衣上床,但身閑心不閑,翻來覆去睡不着。

    到得剛有些怡适的睡意,突然聽得鐘打四下,一驚而起,唯恐誤了進宮的時刻。

     進宮到了懋勤殿,倭仁、徐桐,以及教授《國語》——滿洲話,地位次于師傅,稱為“谙達”的旗人奕慶,都比他早就到了。

     翁同和是第一次入值,一一見禮以外,還說了幾句客氣話,剛剛坐定下來,隻見安德海疾步而來,一進懋勤殿便大聲說道:“傳懿旨!” 大家都從椅上起身,就地站着,翁同和早就打聽過的,平日兩宮太後為皇帝的功課傳旨,不必跪聽,所以他也很從容地站在原處。

     “兩位皇太後交代,今天皇上‘請平安脈’,書房撤!”安德海說完,就管自己走了。

     于是奕慶告訴他,小皇帝因為感冒,已有十幾天沒有上書房。

    就是平日引見,原來總要皇帝出來坐一坐的,這一陣子也免了,那天召見翁同和,是因為要見一見師傅的緣故,所以特為讓小皇帝到養心殿。

     這也算是一種殊榮,翁同和越覺得自己的際遇不錯。

    進講還早,正好趁這一刻閉目養神。

    他的記憶力極好,閉着眼把今天要講的那一節默念了一遍,隻字無誤,幾乎不須看本子也可以講了。

     到了九點鐘叫起。

    這天是六額驸景壽帶班,進殿行了禮,開始進講。

    是仿照“經筵”的辦法,講官有一張小桌子,坐着講,陪侍聽講的恭王,特蒙賜坐,其餘的便都站着聽。

     等講完書,兩宮太後有所垂詢,便要站着回答了,慈禧太後先問:“宋孝宗是宋高宗的兒子嗎?” “不是。

    ”翁同和回答。

     “那他怎麼做了皇帝了呢?” 宋孝宗如何入承大統,以及宋朝的帝系,由太宗複又回到太祖一支,情形相當複雜,一時說不清楚。

    翁同和略想一想,扼要答道,“宋高宗無子,在宗室中選立太祖七世孫,諱眷為子,就是孝宗。

    ” “喔!”慈禧太後點點頭又問:“他的廟号叫孝宗,想來很孝順高宗?” 這話就很難說了,反正說皇帝孝順太上皇總不錯,翁同和便答一個:“是!” “那宋孝宗,”慈安太後開口了,“可是賢主?” 這一問在翁同和意料之中,因為平日也常聽人談進講的情形,慈安太後對曆代帝王,類皆茫然,要問他們的生平也無從問起,隻曉得問是“賢主”還是“昏君”。

     “宋室南渡以後,賢主首推孝宗,聰明英毅,極有作為,雖無中興之業,而有中興之志。

    ”翁同和停一停接下去說:“譬如陳俊卿,本是很鲠直的臣子,孝宗能容忍,而且能夠用他。

    倘非賢主,何能如此?” “嗯,嗯!”兩宮太後都深深點頭,不知是贊成宋孝宗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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