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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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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崇伊跳着腳罵:“我要槍斃他!” 派去的家人,另外得了王阿松的好處,少不得替他解釋: “說起來,老爺,倒也不能完全怪他……。

    ” 原來王阿松本以為憑楊崇伊的面子,将那兩名雛妓弄到手以後,要打要罵,可以随心所欲,那知事情并不順利,更想不到的是,楊崇伊竟出此硬奪的手段。

    吳家也是蘇州城裡的大鄉紳,一時吃了眼前虧,豈有不加報複之理?看樣子他們親戚會變冤家。

    打起官司,追究緣故,自己脫不得幹系,不如及早抽身為妙。

     想想也不錯。

    王阿松一介平民,操的又是這種賤業,拘傳到堂,縣官必是先一頓闆子打了再說。

    難怪他會害怕。

    楊崇伊想了一會說:“你去告訴他,決不會打官司,諒吳家不敢!” “老爺,”那家人嗫嚅着說:“隻怕他不相信。

    ” “要怎麼樣才相信?”楊崇伊将心一橫,“你叫他看看,我今天還要到吳家去打一場!看吳家敢不敢告我?” 果然如此,王阿松的想法自又不同。

    但是吳家呢?真的不敢打官司嗎?誰也不敢說這話。

    而保持沉默的結果,變成無形中贊成主人的主張,加以滿城傳說這件新聞,都道楊崇伊豈止斯文掃地,簡直成了無賴!更使得他惱羞成怒了。

     “說我無賴,我就是無賴!今天打定了吳家。

    你們替我去雇‘打手’!”他用力将胸脯拍得“嘭嘭”地響,“闖出禍來有我!” 主人如此,下人何敢違拗?而況原有這種風俗,三笑的“陸氏大娘”打“祝阿胡子”;玉蜻蜓的“申大娘娘打沈鋆卿”,隻要打得有理,盡打不妨。

     這就非找流氓不可了。

    蘇州的流氓分文武兩種,文的稱為“破靴黨”,因為此輩穿長衫、着靴子,自命衣冠中人,遇事生風,善于兩面搗鬼,以持人之短,敲詐勒索為長技。

    武的便是分布在鬧市的地痞,橫眉豎目,揮臂而行,賣的是狠勁,要找“打手”,此輩便是。

     到得黃昏時分,二十名打手找齊了,楊崇伊拿好酒好肉,先作犒賞,自己在鴉片煙榻上半睡半醒的閉目養神。

    鐘打九下,蹶然而起,端着他那洋槍,領着二十名打手與七名家人,二次“殺”奔吳家。

     這聲勢比前一天又不同了!二十名打手一式短衣紮腳褲,辮子繞在脖子上,手裡都有武器,不是鐵尺便是三節棍,一望而知是去打群架。

     因此,這幫人一入吳趨坊便引起騷動。

    少不得也有人到吳家去告警,趕緊想關大門,已晚了一步! 楊崇伊搶上前來,掄圓了長槍,一下打飛了吳家的門燈,然後一陣風似的卷了進去,見人便打,見物便搗。

    吳家男女傭仆,一面告饒,一面後退,楊崇伊卻步步進逼,端看洋槍,竟闖入中門了。

     “要出人命哉!”吳家的老管家大喊一聲,豁出老命去奪楊崇伊手中的長槍。

     老管家尚且如此,吳家的健仆再難退讓,于是反身相撲,一擁而前,七手八腳的幫助去繳槍。

    楊崇伊當然要抗拒,緊握着槍身使勁往回一奪,用力過猛,自己将自己在額角上打出了一個大包。

     就這時,聽得外面乒乒乓乓搗毀東西的聲音突然減低了,接着有人在喊:“吳大老爺來了,吳大老爺來了!” 吳家的人便都松了手,楊崇伊愣了一愣,突然暴吼一聲:“好!你們打,你們打!惡奴仗勢橫行,簡直無法無天了,我要吳大老爺還我個公道!” 一面說,一面踉踉跄跄地往外奔,将入大廳蓦地裡想起,手中的這支槍,老大不妥!因而随手往旁邊一甩,撩起夾袍下擺,從隻剩了一個空架子的大理石屏風後面閃了出去。

     “老公祖,”楊崇伊氣急敗壞邊說:“請你驗傷!吳家惡奴,目無法紀,毆辱士紳,請老公祖嚴辦。

    ” “老前輩,”吳熙鐵青着臉,冷冷地說:“一之為甚,豈可再乎?你也鬧得太不象話了!” “老公祖,你不能聽片面之詞,我是上門來評理的。

    主人避不見面,指使惡奴,拿我圍毆成傷,無論如何要請老公祖主持公道。

    ” “好了,好了!都是地方上有面子的人,何必教人看笑話?” “那可是沒有辦法的事!我現在面控吳家惡奴,仗勢橫行,請老公祖發落!” “你不要說這種話!我勸老前輩反躬自問,息事為妙。

    真的要追究起來,‘持槍夜入人家’,該當何罪?律有明文!老前輩早就五品黃堂了,莫非還不明白?” “怎麼?”楊崇伊聲音雖厲,己有些内荏的模樣了,“莫非老公祖要拿我當強盜辦?” “豈敢,豈敢!”吳熙仰着臉問:“楊家的人在那裡?” “去,去!”有個差役将楊崇伊的一名家人,往前一推: “大老爺有話。

    ” 那家人隻好硬着頭皮上前,吳熙沉着臉說:“都是你們這批混帳東西,撺掇主人出頭,鬧出事來,怎麼對得起你們主人。

    還不趕快把你們老爺送回去。

    ” “是,是!”楊家家人掉轉身就去拖楊崇伊,連連使着眼色,作為警告:再不知趣,就要沒有“落場勢”了!“好,好!”楊崇伊腳步往前,臉卻向後,大聲說道:“吳子和!你小心!我們抓破臉了,你等着看我的顔色!” “子和”是吳韶生的别号,他等楊崇伊出了大門,方敢出見,執禮甚恭,連連道謝,但身子還在發抖。

     “和翁,”吳熙安慰他說:“你亦無須如此!請你補個狀子來,我總秉公辦理就是!” “不,不!老公祖的好意,我萬分心感。

    不過,我跟楊莘伯是至親,實在不願涉訟。

    ” 吳熙歎口氣:“和翁,你也真是太忠厚了!不過,你不願涉訟,人家可不是這麼想。

    這場糾紛,我在公事上要有個交代,除非你們兩家和解,有個書面在我那裡備案。

    不然,他會倒打一耙,說我袒護和翁。

    你想,是與不是?” 這是必要的顧慮,而以楊崇伊的為人來說,亦是勢所必然之事。

    唯有搶個原告,先占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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