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麾下善戰水師總共也就是三四萬,咱們僅鬥艦就可布兵這麼多,遠遠勝之!您看那幾十艘船,狹長堅厚,前有觸角,上插利刃,此船号為‘冒突’,隻要借水力沖撞,就能将敵艦刺透。
”跟這幫不通水戰的北方佬一比,張允快成聖人了,指指點點如數家珍,“再看那十幾艘,通體漆紅,小巧輕快,行速最疾,此名‘赤馬’,用于巡察引航,相當于陸地的斥候。
再有就是普通兵船了,最大的也有十二丈長、一丈六寬,每船善戰之士二十六人、操槳水兵五十人、舵手三人,還有弓弩兵、大斧兵、撓鈎兵若幹,也能容下近百人。
”
樂進就跟在他身後,一臉懵懂不禁發問:“兩軍接陣以兵刃長利為優,要斧手、鈎手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兵做什麼?”
張允笑道:“将軍所言差矣!水戰乃是先用弓弩遠射,近處再以槍矛格鬥,兩軍接戰之時,需鈎住敵人船舷,用大斧砍斷敵人護闆,士兵才能沖上敵船。
這水戰之法千變萬化奧妙甚多啊……”他越說越得意,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非但樂進、夏侯淵這幫武夫愁眉苦臉,就連荀攸、許攸、程昱等都覺墜入五裡霧中,心下漸漸不安——二十年的陸戰經驗到江裡全然無用,這完全是另一種戰法。
曹操卻滿不在乎,進一步問道:“總的算來共能裝備多少水軍?”
張允想了想道:“所有的戰船,再加上征調的小舟、漁船,足以乘載六七萬人。
”
“足夠了。
”曹操心裡有數——六七萬是上船的,餘下陸軍還有三五萬,另外襄陽城還屯有于禁等七軍。
曹軍總數将近十五萬,打破江夏就像撚死螞蟻一樣容易。
“請主公登船。
”張允指揮親兵搭好一扇舢闆。
曹操當先闊步,帶着大夥登了船。
樓船之上視野更為廣闊,曹操望着滾滾東流的長江,密密麻麻的船隻和兩岸茂密的山林,越發神清氣爽。
許褚手指北方道:“主公快看,公子們到了!”曹操臨舷而望——在侍衛簇擁之下,大大小小一群子侄說說笑笑策馬而來。
這些公子名義上随軍打仗,實則不過是沾沾功勞,根本沒到前線,半路就留在谯縣老家了,這些天就是遊山玩水。
不僅沒動一刀一劍,留守谯縣的将軍曹瑜還得時刻派人保護。
曹沖見父親站在巍峨的樓船上,不禁放聲高呼:“好大的船!爹爹好威風!”
“哈哈哈……”曹操自鳴得意,也揮了揮手。
曹沖是他心中内定的繼承人,此番帶出來,就是要給他一個從軍征戰的名頭。
雖然隻有十四歲,但加冠之後便可視為成人。
原先曹沖梳着總角的發髻,模樣頗為可人,要給他攏發上簪,曹操還真不舍得。
哪知換完裝一看,戴着峨冠的曹沖更顯俊俏,确實有些大人模樣了,曹操豈能不喜?
諸公子剛剛登船,曹操一把将曹沖攬到身邊:“老夫已決定,就從水陸進發直逼江夏。
此番陳師江表,我父子要并肩而戰!”
十四歲的孩子懂得什麼叫打仗?但曹操這麼說,無人敢反駁,有些知道曹沖底細的還一味逢迎:“小公子少年神勇,真乃良将之才。
”
曹操又一指夏侯尚:“伯仁,我任命你為中軍司馬,即日起随軍聽用。
”中軍司馬是主帥的重要膀臂,夏侯尚二十出頭未經戰陣就得此要職,固然這小子有些才能,但更重要的是他娶了曹真之妹,乃是曹家的女婿。
荀攸等人暗暗咋舌,可又不好說什麼——畢竟整個軍隊都是他曹某人的。
曹植最喜結交文士,給父親和諸位長輩見過禮,便忙不疊詢問:“宋仲子、邯鄲子淑,兩位老先生可在?晚生前來拜谒!”說罷對着荊州群僚深深作揖。
“公子豈可屈尊,折殺老朽了。
”宋衷、邯鄲淳趕忙出來給這個年輕人還禮——這年頭面對權貴,名士也越來越不值錢了。
曹植滿面笑意:“這位就是仲子先生吧?您校訂的《六經》被人轉抄已流于北方,晚生看了由衷敬佩。
身在亂世而存先賢之學,此乃造福後世之功。
”
“公子過譽。
”宋衷也很客氣,“昔日蔡伯喈曾在洛陽東觀校經,镌刻石碑立于太學,可惜董卓縱火毀于一旦。
亂世之中做學問的人少了,所謂朱砂不足紅土為貴,在下隻是想為後學之人提供方便,若今世不為,恐後人所傳之書皆謬誤也。
其實我才智平庸,遠遠不及邯鄲先生。
”
他口中的邯鄲淳字子淑,颍川人,少時便以文章馳名,他享譽士林之時曹植還未出生呢。
如今他已年逾古稀,昔日的潇灑才情已成過往雲煙,當了大半輩子太平文士,嬉笑怒罵風流快活,沒想到老了趕上天下大亂,一把年紀逃到荊州避難。
曹植連連作揖,說話很是謙卑:“老先生的《曹娥碑》,晚生很欣賞,曾瞻仰過拓本。
”
聽晚輩提起《曹娥碑》,邯鄲淳滿是皺紋的臉上不乏得意之色,他本生性诙諧,諒這船上再沒有比自己年長的人,索性賣起老來:“昔日蔡伯喈遭宦官陷害逃官在外,避難到過會稽郡,也曾專門渡江去看那塊碑,當時天色已晚看不清楚,他又未帶引火之物,便用手觸摸、心中默念。
讀罷又在碑陰親手刻了八個字的批語。
”
“哦?”連曹操都被他的話勾起了興緻,“不知寫的什麼?”
邯鄲淳捋了捋白胡子,神秘兮兮道:“黃絹幼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