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辦得好啊,我得趕緊把銀子還給張幼林。
”霍震西歎了口氣,“唉,為了湊這筆銀子,這孩子不知作了多大的難啊!”
“對了,張少爺說,不要去他家找他,”馬掌櫃到賬櫃裡拿出張紙條給霍震西,“他現在在廊坊二條住,這是住址。
”
霍震西接過紙條站起來:“我這就去找他。
”
莊虎臣送走了兩位買毛筆的客人後,榮寶齋裡清靜下來,莊虎臣拿出剛剛領到的官服,在櫃台上展開,他摸摸前襟上的繡花鹌鹑圖案,又抻抻領口,怎麼看也看不夠。
得子在一旁鼓動着:“掌櫃的,您穿上試試。
”
“在這兒試?”莊虎臣擺擺手,“不行,不行。
”
“就在這兒試,怎麼了?咱也讓琉璃廠一條街的人瞧瞧,咱榮寶齋也有做官的,我還明着告訴他們,榮寶齋掌櫃的可不是平頭百姓,那是朝廷命官。
”
莊虎臣猶豫着:“這兒人來人往的,讓人瞧見,怪不合适的。
”
“這有什麼不合适的?以後,您穿着這身官服,還别出門啦?來,我幫您換上。
”說着,得子就把官服拿起來,提溜着領子,等着莊虎臣的胳膊伸進兩隻袖筒。
莊虎臣的胳膊伸進了袖筒兒,得子又趕緊把帶着翎子的頂戴扣到了莊虎臣的腦袋上。
一個熟人從門口經過,見莊虎臣穿着一身朝服,就停住腳:“喲,莊掌櫃的,您這是……”
莊虎臣走到門口:“嗨,托人捐了個官兒,這不辦事兒方便嘛。
”
熟人瞧了瞧朝服前襟上的“補子”:“文飛禽,武走獸,您這‘補子’上是,七品文官,莊掌櫃的,您行啊!”
“小官兒,不好意思。
”
熟人走了,莊虎臣回到了前廳裡,他得意地甩了甩馬袖,踱起了四方步,體會着大清國的京城朝官走路的派頭兒。
“夠派!掌櫃的,真夠派!”得子贊歎着,他轉念一想,“掌櫃的,您這要是進了宮,被皇上瞧上了怎麼辦?皇上一發話,得嘞,您哪兒也别去了,就留宮裡做官兒吧!這不崴泥啦?到時候咱這鋪子誰管呀?”
莊虎臣停住腳步:“告訴你,沒有的事兒,我到宮裡,不是為了見皇上。
”
“不見皇上,您到宮裡幹嗎呀?”得子疑惑不解,這時,茂源齋的陳掌櫃從門口經過,不屑地向裡面瞟了一眼。
莊虎臣收住了話頭兒:“趕明兒你就知道了。
”他轉身向後院走去。
到了秋月家門口,張幼林攙扶着秋月從馬車上下來,他突然看見霍震西端端正正地盤腿坐在台階上,正在閉目養神。
張幼林興奮地撲上去:“霍大叔,您出來啦?”
霍震西睜開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幼林啊,告訴我,這兩千兩銀子是從哪裡搞到的?”
“大叔,您就别問了,這是我自己的事,重要的是這些銀子派上了用場,您出來了。
”
霍震西站起身:“不行,你得跟我說清楚,這筆銀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我和你說過,做人要有規矩,不管有多大難處,傷天害理的事也不能幹。
”
張幼林拉着霍震西的胳膊:“大叔,您放心,一會兒我跟您詳細說。
”霍震西看了秋月一眼:“這位小姐是……”
“這是我秋月姐,我們兩家是世交,現在我暫住在秋月姐這兒。
”
秋月向霍震西行禮:“霍大叔,常聽我幼林弟弟提起您,謝謝您在牢裡照顧他。
”
“哪裡是我照顧他?明明是他照顧我呀,如果不是幼林幫忙,我怕是到現在還在牢裡呢。
”
“大叔,咱們進屋說吧!”張幼林攙扶着秋月,三人走進了院子。
在莊虎臣到後院收起朝服這陣工夫,左爺和黑三兒他們就到了。
這幾個家夥闖進榮寶齋的前廳,摸摸這兒,又碰碰那兒,得子一看來者不善,趕緊去叫莊虎臣。
莊虎臣從後門進來,他先是一愣,緊接着強堆起笑臉迎上去:“幾位爺,需要點什麼?”
左爺手裡揉着一對“哐啷”作響的鐵球,他斜着眼睛一翻,話是橫着蹦出來的:“怎麼着?不要什麼,還不許看看啦?”旁邊站着的黑三兒伸出大拇指,手向左爺一撇:“掌櫃的,知道這位爺是誰麼?我給你引見一下,這是我們左爺。
”
莊虎臣在琉璃廠混了大半輩子,怎麼會不知道左爺?他點頭哈腰的:“喲,左爺,我早該去拜訪您,倒讓您先來了,快請坐,請坐。
”說着又吩咐得子:“快去,把那明前的龍井拿出來,給這幾位爺上茶。
”得子驚恐地看了左爺一眼,低下頭出去沏茶了。
左爺大大咧咧地坐下,把手裡的鐵球“當”的一聲扣到桌子上,幾個家夥開始不安分地翻弄貨架子上的文房用品,鋪子裡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
幾位客人要進來買東西,一瞧這陣勢,趕緊縮身走了。
左爺擺弄着右手食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并不理睬莊虎臣,莊虎臣沒話兒找話兒:“左爺這大扳指,可是真夠氣派的。
”
左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接莊虎臣的話茬兒。
得子端着茶盤進來,他心裡害怕,顫巍巍的腳底下拌蒜,一個趔趄差點把茶盤摔出去,莊虎臣一把拽住他,接過茶盤,滿臉堆笑着把茶敬給左爺:“左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