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年輕人,叫趙祿,家在順義,離小玉的老家有二十多裡,也算是老鄉了。
“是啊,這大早晨的,你幹嗎去呀?”
“今天是小姐父母的忌日,我們去上墳。
”
馬車停下,趙祿撩開簾子向裡面察看,立刻被秋月的美貌驚呆了,秋月禮貌地向他微笑緻意,趙祿半晌才回過神來:“姑娘,聽說洋兵快開過來了,路上留神哪。
”
“謝謝這位大哥,我們上完墳就回來。
”
馬車走了,趙祿呆呆地看着馬車的背影,他的同伴好奇地湊上去:“瞧見什麼了?”
趙祿搖搖頭:“嗨,說了你也不信。
”
墳地上,秋月在父母的墳前跪下,不禁失聲痛哭:“父親、母親,您們好狠心,扔下女兒走了,女兒孤身一人活在世上,好苦啊……”小玉正在燒紙錢,她抹了一把眼淚,過去勸慰道:“小姐,别哭壞了身子!”
不遠處,一支送殡的隊伍擡着棺材吹吹打打走過來。
棺材被放下,領頭的小玉認得,是位姓趙的中年漢子,他對衆人拱拱手說道:“各位受累了,都先回去吧。
”
一個吹唢呐的詫異地問:“不入土啊?”
“家屬還沒到呢,唉,客死他鄉也夠慘的,我一個人等着就行了,你們回吧。
”
待衆人走遠,老趙打開了棺材蓋,出人意料,伊萬從棺材裡坐起來。
小玉正在向這邊張望,她吓得尖叫一聲:“媽呀,有鬼!”秋月回過頭去,也是驚訝萬分:“伊萬先生?”
伊萬向秋月招招手,跳出棺材,四處張望了一下,問趙大爺:“還能再往前走嗎?一會兒我想去東交民巷。
”
老趙搖搖頭:“伊萬先生,隻能給您送到這兒了,再往前,就是棺材義和團也要開棺驗屍,怎麼進城您得自個兒想轍了。
”伊萬沉默了片刻,遞過銀子:“那好,謝謝您了,這是咱們說好的銀子。
”
老趙推辭:“用不了這麼多。
”
伊萬堅持塞給他:“您冒着掉腦袋的風險救我,這個價值不是錢所能計算的。
”
伊萬說得十分誠懇,老趙長歎一聲:“唉!伊萬先生,您和義和團要殺的那些洋人不一樣,這我心裡有數兒,那回,要不是您帶着洋大夫及時趕過來,我那小兒子就沒命了,我們中國人講究知恩圖報啊……唉,祝您好運吧!”
老趙歎息着走了,伊萬向秋月她們走去。
秋月驚異地看着伊萬,小玉驚魂未定,渾身哆嗦:“小……小姐,伊萬先生是人還是鬼?”
伊萬在路旁摘了一束野花,敬獻在秋月親人的墳前,鞠躬緻意。
“伊萬先生,您……”秋月探詢地看着他,伊萬疲憊地坐下:“我一路上用各種辦法躲避追殺趕到這裡,我記得今天是您家人的忌日,我猜想一定會在這裡遇到您。
”
秋月的眼睛一亮:“見到楊大人了嗎?”
伊萬低下頭,沉默不語。
那天深夜從暗道裡出來,伊萬就迷了路,待到天亮之後他費盡心思又摸回舊道觀時,隻見院子裡有一大攤血迹,卻未見楊憲基的人影,伊萬的心不覺一沉,他從血迹判斷,楊憲基兇多吉少。
離開舊道觀,伊萬沒敢再到村子裡去,他詢問了路邊一個幹農活的老人,老人告訴他,早上看見兩位僧人擡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朝墳地那邊去了,伊萬這才怅然離去。
吃過早飯,張幼林來到母親的卧室,叙說了昨天的事,張幼林十分不滿:“我叔兒他怎麼能這樣兒啊?這不是明擺着為難秋月姐嗎?”
“唉!”張李氏歎了口氣,“他這個人,除了養蟲兒、玩鳥兒一門兒靈,别的就都甭提了!你去告訴秋月,嫁與不嫁看她自個兒的意思,這跟張家和鄭家上輩人的事兒沒關系,跟榮寶齋的買賣更沒關系,榮寶齋就是關門兒歇業,也不能讓秋月嫁給她看不上的人!”
張幼林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
”
張李氏思忖着:“除了楊大人,秋月還有别的人嗎?”
“有個叫伊萬的俄國人對她不錯。
”
“伊萬?這名字聽着耳熟啊,還是個俄國人……”張李氏緊張起來,“呦,是不是在銀行裡當差呀?”
張幼林搖搖頭:“不是,在俄國使館,他們在南京的時候就認識,伊萬一直對秋月姐情有獨鐘,可秋月姐看上了楊大人。
”
“不在銀行裡當差就好。
”張李氏這下放心了,張幼林感到詫異:“媽,這跟銀行有什麼關系嗎?”
“唉,你不懂,就别打聽了。
幼林哪,楊大人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伊萬要是追得緊,秋月會不會動心呢?”
“這就難說了,可我覺得秋月姐會一直等着楊大人。
”
“貝子爺那邊要是糾纏不放呢?”
“秋月姐要是不願意,他貝子爺總不能愣搶人吧?媽,沒什麼好怕的。
”
張李氏憂心忡忡:“唉,秋月也是紅顔薄命啊,她這份兒漂亮是福也是禍,老這麼懸着不定會鬧出什麼事兒來,你再跟我過去一趟。
”
張幼林站起身:“媽,街上這麼亂,您就别動彈了,我去就行,我把您的意思跟她再念叨念叨。
”
“也好,還是勸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