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族之後。
我自起兵以來破黃巾于葛陂、迎大駕于洛陽,還曾随王師戰過楊奉、韓暹。
現在許都皇宮的木料還是從我祖宗王陵處砍來的呢!莫看現在我麾下隻有五百弱卒,若要招攬舊部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他說了半天,其實隻有這最後一句話打在董承軟肋上。
現在京師北軍五校尉都是空頭銜,駐軍中除了曹操親信隻有劉服控制一支五百人的隊伍。
若是他再召集點兒舊屬,加上董承的私屬,能湊千八百兵。
這股力量雖不足以與曹操抗衡,但隻要精密部署,打敗宮廷衛兵控制天子絕對不成問題。
劉服口沫飛濺說了半天,見董承還是愁眉緊鎖,心下漸漸不滿,一甩衣袖道:“該說的我也說了,要是沒有别的事您就請回吧。
大可放心,我不會向曹賊告密,壞了您這場富貴夢的。
嘿嘿嘿……”說罷故意神秘兮兮地笑了。
他越這樣笑董承越怕他告密,得知其心術不正,更不能糊裡糊塗離開,暗自咬牙拿定主意:也罷!且容這小子張狂一時,先借他力除了曹操,等事成之後再設法誅之。
到時候有天子出面喊話,看當兵的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想至此董承突然起身,整理衣衫一揖到地:“您道我有富貴夢,其實這世上誰沒有呢?但王子與我又有不同,昔呂不韋之門,須子楚而後高,現在我與您也是這樣的關系啊。
”這話的含義已甚是明白。
戰國呂不韋見到身在趙國為人質的秦王子嬴異人,以為奇貨可居,花費巨資助他回秦國,又上下打點使之改名“子楚”立為儲君,也就是秦始皇之父秦莊襄王,呂不韋便跟着當到丞相。
董承自比呂不韋,将王子服視為秦莊襄王,也就是暗示願意事成之後扶他為天子!
劉服要的就是他這個表态,長出一口氣,揚手道:“惶懼不敢當。
”話雖如此卻毫無慚愧之意,轉過頭去面向窗外的滂沱大雨,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但隻笑了片刻,又覺一陣沉重。
他也知道董承虛與委蛇,畢竟當今天子是其女婿,董承絕不會胳膊肘往外拐。
現在是互相利用的時候,以後誰坐龍位還要看事情發展。
可眼下的問題是,即便他與董承聯手,就憑微弱的兵力真能誅滅曹操呢?如果連曹操都搞不定,那後面的一切都是妄言虛話。
劉服漸漸收斂笑容:“我隻有五百兵卒,你還不如我,就憑這點兒人哪裡撼動得了曹操?”
董承卻已有些把握:“以少勝多非是不可。
昔日李傕、郭汜戰于長安,郭阿多親領數百騎兵往來馳騁,大敗李傕萬人。
”
劉服連連搖頭:“郭汜用的是西涼勇士,咱們卻隻有老弱殘兵,要對付曹操如同螞蟻撼樹。
”
“未必非要沖曹操下手嘛!”董承湊到他耳邊道,“現在曹賊領兵在外,咱們隻要幹掉獨眼夏侯,再封鎖許都城就夠了。
到時候他前有袁紹後有咱們,天子再下達诏書,宣布曹操為朝廷叛逆,他的兵必然土崩瓦解!”
劉服還是有顧慮:“即便隻對付獨眼龍,咱們人也還是少。
”
董承又道:“隻要沖入皇宮掌握天子,再把尚書令荀彧拿獲,逼他寫诏書調動軍隊,曹操的人馬也能為咱們所用。
即便夏侯惇本人抗旨不遵,他的兵也都不知該聽誰的号令了,趁他們軍心浮動咱們必能以少勝多一戰而定。
”
劉服覺得有道理,點點頭道:“除了咱們之外,還有别人參與嗎?”他背着手,完全一副詢問下屬的姿态。
“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乃是我心腹,還有……”
“那些都是無用之人!”劉服一擺手,“沒有兵成得了什麼大事?劉協的密诏何在,拿來給我看看。
”
董承也不計較他那傲慢态度,從懷裡摸出一張帛書,恭恭敬敬交到劉服掌中:“同心之人皆已署名。
”
莫看劉服嘴上對劉協不屑一顧,真接過密诏時心頭還是惴惴的,恍惚覺得這張薄薄的絹帛重得壓腕子!小心翼翼展開,但見上面斑斑點點都是血迹——原來這是劉協咬破手指用血寫成的。
劉服沒心思看皇帝寫什麼,隻魂不守舍地驗明了字迹,便跳到最後看四個參與者的署名,喃喃念道:“車騎将軍董承、議郎吳碩、長水校尉種輯、左……”他不禁一顫,失聲問道,“怎麼還有此人?”
董承得意地捋着胡須:“此人領兵而出,正好可做外援。
”
“很好……”劉服笑了,“若有此人,裡應外合事半功倍!”
“王子以為當幾時行動?”
“不着急。
”
“遲則生變呢!”董承已迫不及待。
“那也要等一個好時機。
袁曹兩強相争,咱們若是急于占據京師,固然促使曹操戰敗,但袁紹随即而到,那将更難對付。
莫要忙了半天反倒便宜别人。
”劉服目光炯炯已有打算,“我冷眼旁觀,論兵力曹不及袁,論才智袁遜于曹,最好叫他們打個兩敗俱傷難解難分,咱們坐收漁人之利。
”
“高見高見!”董承由衷佩服,“還請王子也快快署名吧。
”簽了名就是一條繩上的蜢蚱。
劉服連猶豫都沒猶豫,把帛書往幾案上一撂,咬破手指在最後面赫然寫道——偏将軍王子服。
最後的“服”字還未寫完,忽聞外面一聲響徹天際的轟雷,劉服雖壯志滿懷侃侃而談,卻也做賊心虛驚得直哆嗦,隻一刹那,冰涼的狂風自窗外灌來,把密诏掀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