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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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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醇王,主客一共十一位,都換了便衣,先在水閣閑談。

     也不過剛剛坐定,聽差來通知肅順,說有戶部司員,從京裡趕到,有要緊公事禀報。

     “你沒有看見有貴客在這兒嗎?”肅順申斥聽差,“為什麼不告訴他,有公事到衙門去接頭。

    這會,我那兒有工夫見他?” “原是衙門裡的‘筆帖式’陪了來的,說有一樣要緊東西,得趕快給中堂送了來。

    ” “好吧!”肅順站起來告了個罪,出去見客去了。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肅順重又回到水閣,春風滿面,顯得極其高興。

    他身後跟着一名聽差,手裡捧個扁平布包,走進屋子,把布包放在大理石面的紫檀圓桌上,解了開來,裡面是俗不可耐的一闆銅錢。

     “老六!”肅順大聲叫着恭王,“你看看,‘錢樣子’!” 這一說,紛紛都圍了上來,細看改元以後新錢的樣本,上好雲南銅所鑄的大錢,正面漢文,背面滿文,漢文四字:“祺祥重寶”。

    拿在手裡沉甸甸地,令人滿意。

     恭王頗為驚訝,也有警惕,肅順處事,一向果斷明快,在這件事上,尤其神速,改元的上谕頒了才幾天,新錢已可開鑄,不能不佩服他辦事認真。

    同時他又想到,一旦新錢通行,物價下降,小民擁戴,四方稱頌,那時肅順的地位便很難動搖了。

     因此,他在大大地恭維了一番以後,随口問道:“新錢什麼時候發出去啊?” “照規矩,應該在‘祺祥元年’通用,才算名副其實,現在市面上現錢缺得厲害,隻好通權達變。

    我想,一行了登極大典,就發出去,也算是恭賀幼主嗣位的一番心意。

    ”肅順得意地又問:“你看,我這個打算如何?” “好極了!”恭王乘機說道,“照此一說,應該早早回城。

    ” “那全在你了。

    ” “怎麼?”恭王愕然,“‘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與我何幹?” “你不是總攬‘在京留守’的全責嗎?總要你那兒都妥帖了,才能回城。

    ” “六哥!”恭王不悅,“怎麼着?你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嗎?在京的人,身處危城,苦心撐持,好不容易把個‘撫局’辦成了,今日之下還落了包涵,那不叫人寒心嗎?” 肅順哈哈大笑,拍着恭王的肩說:“老六,你到底還年輕!一句笑話,就挂不住了!好啦,好啦,别發牢騷了,回頭罰哥哥我一杯酒。

    ” 那大剌剌的神情,自然令恭王不快,但轉念一想,正要他如此驕狂自大,疏于戒備,才便于行事。

    因此,心裡的不快,立刻就消失了。

     等到延請入席,主人奉恭王為首席,恭王一定不肯。

    論爵位、輩份、年齒,應該鄭親王端華居首,但鄭王與肅順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也算半個主人,又當别論,這樣便應悖王首座。

    他是個人雲亦雲沒主張的人,恭王讓他上坐,他也就當仁不讓坐下來了。

     主賓十一位之中,話題自然要聽恭王和肅順挑選,由于那一番半真半假的小小争執,兩人都存着戒心,不願涉及朝局政務,于是就隻有閑談了。

    旗下貴族,閑居終日,言不及義的本事最大,由端華的鼻煙壺談到古玩,這一下開了載垣的話匣子。

    怡賢親王允祥,是世宗憲皇帝最信任的一個弟弟,在世之日,賞賜甚厚,數世以來的蓄積,古玩字畫,收藏極富,所以載垣大數家珍,十分得意,據他自己說,“四王”的山水,未曾裱的,還有的是。

    這話在那些親王、郡王聽來還不覺得什麼,杜翰、匡源、焦祐瀛他們就不免豔羨不止了。

     一頓飯吃了有兩個時辰,席散以後,恭王首先告辭,肅順要親自送他到公館,恭王再三辭謝。

    回到行館一看,果然準備得極其周到,心裡不免轉一轉念頭,有些不大猜得透肅順的态度。

    又想到西太後的神情口吻,覺得也是個不容易對付的,以前真個是小看了她。

     就這片刻間,車馬紛紛,三品以上的官兒,都到公館來谒見請安。

    恭王一則是累了,再則是行事謹密,一概擋駕,關上房門,好好睡了一覺,直到上了燈才起身。

     等洗過臉,正坐着喝茶,他那從京裡帶來的聽差蘇祿來禀報:“七爺剛才來過。

    聽說王爺還睡着,不叫驚動。

    留下話,等着王爺去吃飯。

    我跟七爺回:王爺一宵沒有睡,實在乏得可以,怕的要謝謝了。

    七爺說:那就把菜送了來。

    ” “嗯。

    ”恭王很滿意地,“這樣辦很好!” “菜剛送了來,是一桌燕菜。

    請示:怎麼吃?” 恭王吩咐酌留四樣清淡些的小碗菜,其餘的大碗菜,包括主菜燕窩在内,都轉送給随員享用,又說:“拿我的片子,去請曹老爺來喝酒。

    ” 曹毓瑛也正在打算着,夜谒恭王。

    自然不宜于公服拜見,就身上所穿的一件白布孝袍,加上一件黑布“卧龍袋”,不戴帽子,也未坐車,步行着悄悄來到恭王行館,從側門進入,徑到上房。

     恭王特别假以詞色,出屋站在階沿上等,曹毓瑛搶步上前,先請了安,還要跪下磕頭,他親自扶住了,挽着手一起進屋,在書齋中談了些路上的情形,蘇祿來請入席。

     “菜不見得中吃,有好酒!”恭王吩咐:“取一瓶“白蘭地”來!” “是洋大人送的酒?”蘇祿怕弄錯了,特為問一句。

     “是啊!看仔細了,要我做了記号在上面的那一瓶。

    ” 蘇祿把白蘭地取了來,曹毓瑛認不得那是什麼酒,于是正在主持洋務的恭王,為曹毓瑛解釋,這瓶酒有五十年陳了,還是法國皇帝拿破侖“禦駕親征”俄羅斯那年釀造的。

    又指着“1812”的洋字給客人看,自然,曹毓瑛認不得。

     等把那琥珀色的液體,倒在成化官窯的青花酒鐘裡,曹毓瑛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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