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急忙請安,但眼睛卻望着海達,想得到一個解釋,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了表示是在被挾制之中,海達當然不會開口,而且也用不着他開口,因為醇王已直接在下命令了。
“把肅中堂叫醒了,請他出來,說有要緊事。
”
“是!”兩個侍衛答應着轉身要走。
“慢着!”醇王說了這一聲,回頭努一努嘴。
于是粘竿處的四個年輕小夥子,就象突出掩捕什麼活潑的小動物似地,以極快的步伐撲到那兩個侍衛身邊,還未容他們看清楚時,腰上的佩刀已被繳了去。
“這算什麼?”其中的一個,大為不悅,似埋怨似質問地說。
“沒有什麼,”醇王撫慰他說,“把你們的刀,暫借一用,一會兒還給你們。
去吧,照我的話,好好兒辦,包你不吃虧。
”
那兩名侍衛這時才醒悟過來,心裡在說:肅中堂要倒大黴了!光棍不吃眼前虧,乖乖兒聽話吧!于是諾諾連聲地轉身而去。
那座花廳是一明兩暗三間屋子,他們走到東屋窗下,敲着窗子喊道:“中堂,中堂!”
一連叫了三、四聲,才聽得裡面發出嬌滴滴的詢問聲:
“誰呀?”
“坐更的侍衛。
”
“幹嗎?”
“請中堂說話。
”
這時肅順也醒了,大聲問道:“什麼事?”
“有要緊事,請中堂起床,我們好當面回。
”
“什麼要緊事?你就在那兒說好了。
”
兩名侍衛詞窮了,回頭望着醇王求援。
肅順聽聽沒有聲音,在裡面大發脾氣:“混帳東西,你們在搗什麼鬼?有話快說,沒有話給我滾!”
這一下,侍衛隻好直說了:“七王爺在這兒。
就在這兒窗子外面。
”
“咦!”是很輕的驚異聲,息了一會,肅順才說:“你們請問七王爺,是什麼事兒?”
到這時候醇王不能不說話了:“肅順,你快起來,有旨意。
”
“有旨意?”肅順的聲音中,有無限的困惑,“老七,你是來傳旨?”
“對了。
”
“奇怪呀!”肅順自語似地說,“有旨意給我,怎麼讓你來傳呢?”
他是自索其解的一句話,在醇王聽來,就覺得大有藐視之意了,日積月累,多少年來受的氣,此時一齊爆發,厲聲喝道:“明告你吧!奉旨來拿你。
快給我滾出來!”
一句話未完,隻聽得陡然嬌啼,而且不止一個人的聲音,然後聽得肅順罵他的兩個寵妾:“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憑他們一群窩囊廢,還敢把我怎麼樣?”
這一下真把醇王氣壞了!真想一腳踢開了門,把肅順從床上抓起來,但顧慮到有兩個年輕婦人在裡面,儀制所系,不甚雅觀,所以隻連連冷笑,把胸中一團火氣,硬壓了下去。
在近乎尴尬的等待之中,聽得屋中有嘤嘤啜泣聲,悄悄叮咛聲,以及窸窸窣窣,似乎是穿衣着靴聲,然後這些聲音慢慢地減少,這應該開門出來了,但是沒有。
疑惑不定地等了好半天,醇王猛然醒悟,指着那裡的一個侍衛,大聲問道:“裡面有後門沒有?”
“有個小小的角門,不知通到那兒?從來沒有進去過,不敢說。
”
壞了!醇王心想,肅順一定已從角門巡走,當然逃不掉的,但多少得費手腳。
這一來,差使就辦得不夠漂亮了。
正想下令破門而入時,“呀”地一聲,花廳門開,滿臉怒容的肅順,在燈籠照耀之下,昂然走了出來。
不容醇王開口,他先戟指問道:“老七,你手裡拿的什麼東西?”
醇王把谕旨一揚:“上谕!你跪下聽吧!”
“慢着!你先說說,誰承的旨?”
“恭親王、大學士桂良、局祖培、軍機大臣文祥。
”
“哼,這是什麼上谕?”肅順說得又響、又快又清楚,“這四個人憑什麼承旨?旨從何出?你們心眼兒裡還有祖宗家法、大行皇帝的遺命嗎?大行皇帝,屍骨未寒,你們就敢當着梓宮在此,矯诏竊政,不怕遭天譴嗎?”
這一頓嚴厲的訓斥,把個醇王弄得又氣又急,他辯不過他,也覺得無須跟他辯,惱羞成怒,厲聲喝道:“沒有那麼多廢話!把他拉下來跪着接旨!”
粘竿處的侍衛早就躍躍欲試了,一聽令下,走上來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肅順按着跪倒,肅順身壯力大,加以出死命掙紮,一時間還不能把他弄服帖,但這也不過他自讨苦吃而已!那些調鷹弄狗慣了的上三旗绔褲子弟,有的是花招,一個施展擒拿術把他的右手反扭,一個往膝彎裡一磕,肅順立刻矮了半截,然後另一個把他的脖子一捏,辮子一拉,頭便仰了起來,視線正好對着醇王,在高舉的燈籠之下,隻見他疼得龇牙咧嘴,額上的汗有黃豆那麼大。
于是醇王高捧拿問肅順押解來京的上谕,一共七八句話還是結結巴巴地念不利落,好在這隻是一個形式,匆匆敷衍過後,他又下令把肅順押了出去,同時派四個侍衛,進花廳東屋把肅順的兩個寵妾也哭哭啼啼地抓了來,一起送到睿親王那裡。
大功告成了,氣也算出了,但醇王并不覺得痛快,相反地,覺得自己勝之不武,做了件很窩囊的事。
這樣一直出了吳家大宅,才想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有辦,于是停下來想了想,回頭問道:“海達呢?”
“海達在!”
“這兒責成你看守,一草一木不許移動!”醇王已想到肅順要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