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希望自己有那麼大本事,”吸血鬼又笑了。
“那樣該多好,我就可以從各種各樣的鑰匙孔裡穿過去,體驗各個小孔不同的形狀。
可惜我沒這個本事。
”他搖了搖頭。
“那其實就是……如今你們怎麼說來着……胡扯。
”
男孩毫無顧忌地笑了起來,但馬上又止住了笑,恢複成一本正經的樣子。
“你不必這麼小心翼翼的。
”吸血鬼說了一句,又問:“還有問題嗎?”
“還有人們常說的用木樁戳進心髒這件事。
”男孩說完這句話,臉頰微微有些泛紅。
“那也是,”吸血鬼說道,“胡扯。
”他在說這兩個字時着重強調了一下,結果把男孩逗笑了。
“這些魔法都沒有。
你幹嗎不抽支煙?我看到你的襯衣口袋裡裝着煙。
”
“噢,謝謝。
”男孩應道,好像吸血鬼的建議正中下懷。
可當他把煙放到嘴邊時,雙手又抖個不停,結果第一根火柴竟沒有把煙點着。
“讓我來。
”吸血鬼說着,把他手裡的小包火柴拿過去,迅速擦着了一根給男孩點煙。
男孩吸了一口,目光落在吸血鬼的手指上。
吸血鬼前傾的身子縮了回去,衣服也跟着窸窣作響。
“洗手池上有煙灰缸,”他說道。
男孩惶惶然地走過去拿了煙灰缸,看看裡面不多的幾個煙蒂,又看到地上有隻小廢紙簍,就把煙灰往裡倒了倒,然後急忙回來把煙灰缸放在桌子上,再把香煙擱在了上面,煙上留着幾個手指的濕印。
“這是你的房間嗎?”他問。
“不,”吸血鬼回答道,“這隻是一個房問。
”
“後來又怎麼樣了呢?”男孩又問。
吸血鬼此時像是在注視着頭頂上燈泡下面缭繞的煙霧。
“啊……我們火速趕到新奧爾良,萊斯特的棺材就放在離城牆不遠處的一間非常簡陋的屋子裡。
”
“你真的就進了棺材?”
“别無選擇。
我祈求萊斯特讓我待在櫃子裡。
他聽了又是一陣大笑,很吃驚地問我:‘你難道還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東西嗎?’‘可是難道棺材有魔力嗎?還是棺材的形狀很重要?’我繼續找理由祈求着他。
他什麼也不說,隻是笑。
想到要和他同棺共眠,我實在有些受不了。
不過在争執中我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恐懼。
這真是很奇怪。
我一生都懼怕封閉的空問。
我生長在法式房屋裡,屋頂很高,整面牆壁的窗戶。
我一向很害怕被包裹起來,甚至連教堂的忏悔室都令我很不舒服。
這種恐懼實在是不正常的。
現在,當我在向萊斯特提抗議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沒有了這種感覺,隻是還記得這種感覺罷了。
我之所以會想到這種感覺,一方面完全是出于習慣,另一方面是還未能充分意識到目前這令人振奮的自由。
‘你的表現可不怎麼好,’萊斯特最後說道,‘天快亮了,我應該讓你死。
你會死的,知道嗎?陽光會把我給你的血全部破壞,每個組織,每個血管的血都遭到破壞。
但是你完全不會為此感到害怕。
我想你現在就像一個失去了一隻胳膊或者一條腿的人,總是堅持說覺得那原本是胳膊或腿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這絕對是萊斯特在我面前說過的最聰明最有效的話,我馬上就被說服了。
‘好了,我要進棺材了,’他最後用不屑一顧的語氣對我說道。
‘如果你能明白什麼對你有好處的話,就進來躺在我身上。
’我照他說的做了,趴在他的身上,心裡很亂,一方面因為沒有了恐懼感,另一方面因為靠他這麼近使我很不舒服。
盡管他很英俊迷人,但這樣和他在一起,我還是有一種厭惡情緒。
他關上了棺材蓋。
我問他我是否已經完全死了。
我的全身又痛又癢。
‘沒有,還沒有。
如果你完全死了,就隻會聽到和看到身體的變化,而沒有任何感覺。
到了晚上你就完全死了。
現在睡覺吧。
’”
“正如他所說的嗎?你醒來的時候就……死了?”
“應該說是變了,因為很明顯我還活着,隻是我的肉體死了。
雖然體内不再需要的體液和器官并沒有馬上消除,但肉體已經死了,随即出現了脫離人類感情的第二個階段。
第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就是我根本不喜歡萊斯特,即便我和他一起把棺材裝上了一輛靈車,又一起從一間停屍房裡偷了另一個棺材,我還是不喜歡他。
我和他相差甚遠,可與肉體死亡前相比,我離他卻越來越近了。
這一點我跟你說不太清楚。
現在的你就像肉體死亡前的我,你是不會明白的。
在我死之前,萊斯特絕對是最震撼我靈魂的一個經曆,是我以前從沒有過的經曆。
你的煙都成了一截長長的煙灰棒了。
”
“噢!”男孩趕忙把過濾嘴在玻璃煙灰缸裡掐滅。
“你的意思是,你們之間一旦沒有了距離,他就失去了……誘惑力?”他手裡拿着煙和火柴,眼睛看着吸血鬼問道。
這會兒他顯得比剛才自如多了。
“說得對,”吸血鬼喜形于色地說。
“那天回普都拉真是非常刺激,但萊斯特一直喋喋不休,我覺得沒有比這更煩人、更掃興的啦。
當然我前面說過,我和他相去甚遠,肉體更無法與他抗衡。
我是在當天晚上第一次殺人時了解這一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