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滅了地上的火,沖向萊斯特,大聲叫他放開她。
他抓着她的兩隻手腕,而她氣憤難當。
‘閉嘴,否則你會把大家都吵醒的!’他沖我說道。
‘我要殺了她!弄馬車來……帶我們去,去跟馬夫說!’他對她說完,一把把她推出門外。
“我們慢慢走着穿過黑乎乎的院子。
我心裡感到萬分難過,跟在萊斯特的後面。
巴貝特在最前面,一邊倒退着走着,一邊在黑暗中使勁盯着我們。
突然,她停下不走了。
樓上的房間裡有一絲微弱的燈光。
‘我什麼都不給你們!’她說道。
我伸手抓住萊斯特的胳膊,說讓我來想辦法。
‘你要是不讓我和她談談,她會把我們暴露給所有的人,’我低聲對他說道。
“‘那你控制一點,’他很厭煩地說,‘态度要硬,少和她啰嗦。
’
“‘我談話時,你去……去馬棚取馬車和馬,但千萬不要殺人!’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聽我的,我剛走向巴貝特,他就一陣風似的走了。
巴貝特滿臉憤怒,樣子很堅決。
她說道:‘走開,撒旦。
’我站在她面前,無言以對。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她不露聲色,看不出來是否聽得見黑夜裡萊斯特的動靜。
她對我的仇恨,就像火一樣燃燒着我。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說話?’我問道,‘難道我以前給你提供的建議不對嗎?還是我傷害了你?我幫助你,給你力量,在我根本不需要想起你的時候,我隻想着你。
’
“她搖搖頭。
‘你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說?’她反問道。
‘我已經知道了你在普都拉所做的一切,你就像魔鬼一樣!奴隸們講述了許多你們的所作所為。
整整一天,河邊的路上人來人往,都是去普都拉。
我的丈夫也去了那裡,看見莊園一片廢墟,花園裡、田地間,四處是奴隸的屍體。
你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柔聲細語地和我講話!你要我幹什麼?’她抓住遊廊的柱子,慢慢退向樓梯。
樓上亮燈的窗戶裡似乎有什麼在移動。
“‘我現在無法給你這類問題的回答,’我對她說道。
‘請相信我,我以前找你都是為你好。
昨晚如果不是出于萬般無奈,我也不會把憂慮和煩心帶給你。
’”
吸血鬼停下不說了。
男孩身子前傾,兩眼睜得老大。
吸血鬼面無表情,目光茫然,沉浸在思緒裡、回憶中。
男孩倏地垂下目光,好像這樣能表示一些恭敬似的。
他又瞥了一眼吸血鬼,然後把目光移開。
他看上去和吸血鬼一樣滿懷愁緒,想說點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吸血鬼轉向他,仔細地看着他。
男孩臉上微微泛紅,不安地又把目光移向别處。
然後他擡眼望着吸血鬼,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但這一次沒有避開吸血鬼的目光。
“這些都是你想了解的嗎?”吸血鬼小聲說道,“這些都是你想聽的嗎?”
他無聲地把椅子向後移了移,走向窗口。
男孩目瞪口呆地坐着,望着他那寬大的肩膀,和那一身長長的鬥篷。
吸血鬼稍稍轉了轉頭。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話。
我沒有提供你所需要的東西,是嗎?你是想采訪我,得到一些好在電台播出的東西。
”
“那沒關系,隻要你願意,我可以把帶子扔掉!”男孩站起身。
“我不能說你講的我都懂。
如果我說都懂,那你會知道我是在撒謊。
那麼我怎樣才能要求你繼續講下去呢,我隻能說我所明白的……我所明白的和我以前明白的東西完全是兩回事。
”他朝吸血鬼走了一步。
吸血鬼像是在望着下面的狄威沙德街,然後慢慢轉過頭來,看着男孩,微微一笑。
他的神态十分甯靜,幾乎帶着深情。
男孩突然覺得不自在起來,把手插進口袋,轉身向桌子走去。
然後他猶豫不決地看了一眼吸血鬼,說:“請你……接着講好嗎?”
吸血鬼轉過身,雙臂抱在胸前,靠在窗戶上。
“為什麼?”他問道。
男孩被他問得很迷惑。
“因為我想聽。
”他聳了聳肩。
“因為我想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
“好吧,”吸血鬼說道,嘴上還留着那絲微笑。
他回到椅子跟前,在男孩對面坐了下來,動了動錄音機,說:“這玩藝真不錯,真的……好吧,我接着講。
“你必須明白,我這個時候對巴貝特有一種想要溝通的欲望。
這種欲望比那時的其他欲望都強……除了對……血的生理欲望。
這種願望是如此強烈,使我有一種深深的孤獨感。
以前和她的談話都是簡潔的,直截了當的。
那樣的交流就像拉拉一個人的手一樣,簡單明了,又心滿意足。
在需要的時候,無奈的時候,緊緊握一握,然後再輕輕松開。
但現在我們之間一團亂麻。
我在巴貝特眼裡是個惡魔,這真是糟糕透頂。
我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改變她的看法,隻能對她說我以前給她的建議都被證明是有益的,而魔鬼不論使用什麼手段都不會産生有益的結果。
“‘我知道!’她回了我一句,但她這話的意思是她不會再信任我,正如她不可能信任魔鬼一樣。
我向她靠近,她就往後退。
我一舉起手,她就全身一縮,緊緊抓住欄杆。
‘那好吧,’我說,感到無比的絕望,‘那你昨晚為什麼要保護我!你為什麼單獨來見我?’她臉上流露出一絲詭秘。
這其中肯定有原因,但她決不會告訴我的。
她不可能對我暢所欲言,如我所希望的那樣和我溝通。
我萬般無奈、疲憊不堪地看着她。
夜已經深了,我能看見,也能聽到萊斯待悄悄進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