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肉體,吸幹了那賦予他生命的血。
這時我松開他說道:‘死吧。
’他的腦袋靠着我的衣服垂了下來。
‘死吧。
’我覺得他掙紮着要擡頭看我。
于是又吸,他又掙紮。
終于他滑倒了,吓得癱軟在地上,快要死了。
但他的眼睛仍然睜着。
“我坐到他的畫布前,精疲力竭,漸漸平靜下來。
我朝下看他,看他那模糊灰暗的眼睛。
我自己的手很紅潤,全身都暖洋洋的,那麼舒服。
‘我又變成了凡人,’我低聲對他說道,‘我活過來了,吸了你的血我又活了。
’他的眼睛閉上了。
我倚着牆向後仰坐下去,不知不覺盯住了那張畫布上自己的臉。
“他所完成的隻是個初稿。
雖然他隻用了些粗重的黑線條,但已把我的臉和雙肩勾勒得很逼真了。
他已經開始潑抹了些顔料:我的眼睛是綠的,面頰是白的。
然而當我看見畫布上自己的表情時,我驚呆了!他很準确地捕捉到了我那種神情,但畫上卻看不出有絲毫恐怖的東西。
粗粗勾畫出的臉上,那雙天真無知的綠眼睛正用一種強忍着的難以抑制的渴望不露聲色地凝視着我。
那種渴望他是不懂的。
一個世紀前的路易在做彌撒,他的嘴自然地張開着,頭發梳得很随意,一隻手松松地握放在大腿面上,完全沉浸在牧師的布道之中。
一個凡人路易。
想到這兒,我相信自己是在笑,雙手掩面大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當我把手拿下時,那些手指上竟淚迹斑斑,而且還染有凡人的血。
在我的内心已經開始有了那種殺了人的怪物才有的激動,而且我還要再殺掉那個正在收起那幅畫,準備帶着它逃出小屋的人。
“突然,那個人從地上爬起,帶着一種動物的呻吟站了起來。
他死抓住我的靴子,但手卻從那皮革上滑落下來。
鼓起某種巨大的反抗我的勇氣,他伸手向上抓住了那幅畫并且用他那漸漸蒼白的兩隻手緊抓不放。
‘還給我!’他沖我吼道,‘還給我!’我們緊揪着那幅畫,我們兩個人。
我盯着他和我自己的雙手,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他試圖拼命搶救的東西。
他那樣子像是要把畫帶到天堂或地獄去似的。
我,是他的鮮血未能造就成人的東西,而他,是我的罪惡未能征服的人。
接着,我仿佛不再是我自己了,很輕易地從他手中搶過那幅畫,一隻手把他揪起,挨近嘴邊,一怒之下撕開了他的喉嚨。
”
“走進聖加布裡爾飯店的房間後,我把那幅畫放在了壁爐台的上面,久久地看着它。
克勞迪娅在那些房間裡的某個地方,而且有其他人進來了,好像在上面的某個陽台上有個女人或男人站得很近,身上散發出一種很明顯的個人的香水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拿那幅畫,為什麼要搶那幅畫以至于此時它比那個死人還要讓我感到羞恥。
但我為什麼還要把它放在大理石壁爐台上呢?我垂下頭,兩隻手顯然在顫抖。
後來,我慢慢地轉過頭來,希望那些房間在我身邊。
我想要那些花、那天鵝絨,還有那些在壁龛中的蠟燭。
我想做個凡人,平凡而且安全。
接着,仿佛是在霧中一般,我看見那兒有個女人。
“那女人靜靜地坐在那張大桌子旁邊。
克勞迪娅在那兒撫弄着她的頭發。
她那樣一動不動地坐着,沒有絲毫恐懼。
她那塔夫綢的綠袖子、她的裙子映在那些傾斜的鏡子裡面,于是她便不再是一個靜止的女人,而成了一群女人。
她那深紅色頭發中分并向耳後梳着,但還有十來個梳漏下的小發卷在兩旁烘托着她那張蒼白的臉。
她正用兩隻平靜的紫色眼睛看着我,一張孩子似的小嘴看上去幾乎是冷酷無情地柔軟,形狀看似丘比特之弓,沒有沾上任何化妝品或個性色彩。
這時,那張嘴笑着說話了,那雙眼睛似乎在噴火。
‘沒錯,他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已經愛上他了。
他和你說的一樣。
’說着,她站了起來,輕輕地提着那深色塔夫綢的蓬松裙子,于是那三面小鏡子中反射到的東西立刻全都消失了。
“我完全糊塗了,而且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一扭頭,發現克勞迪娅正坐在遠處的那張大床上,那張小臉僵硬似的平靜,但她那隻緊握的拳頭正揪着絲綢窗簾。
‘馬德琳,’她輕聲說道,‘路易很腼腆的。
’克勞迪娅漠然地在那兒看着。
而當她講這句話時,馬德琳隻是在笑。
接着,馬德琳向我走得更近了。
她把兩隻手放在喉嚨那兒的飾帶邊上,把飾帶向外拉,這樣我就能看到那脖子上的兩排小小的牙印。
後來,笑容在她的嘴角消失了,她的雙唇立刻緊繃着變得性感起來。
她眯縫着兩眼吐出了那兩個字:‘吸吧。
’
“我轉身離開了她,驚愕之中舉起了拳頭,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可後來,克勞迪娅卻握住了我的拳頭,擡起頭無情地看着我。
‘吸吧,路易,’她命令道,‘因為我無法做到這一點。
’她的語氣異常痛苦而平靜,那生硬而有節奏的腔調中包含着所有的情緒。
‘我太小了,沒力氣!你造我的時候是知道的!吸吧!’
“我掙脫開她,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腕,仿佛她已經将它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