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度日如年,尤其曹操與公孫氏在青州開戰時,涼茂都懷疑自己是否還能活着離開遼東,剛剛五十歲頭發都愁白了。
“唉!别難過了。
”也不知曹操是勸他還是勸自己,“公孫康沒叫你空手而歸吧?”
涼茂拭去淚水,朝院外招招手,隻見從外面走進五個小吏,每人手中都捧着黑漆木盒。
曹操根本不用打開看,早猜到裡面裝的什麼——袁紹嗣子袁尚、二子袁熙、遼西烏丸首領樓班、右北平烏丸首領蘇仆延、遼東烏丸首領烏延,五個漏網之魚的首級。
旁人不明就裡,打開木盒看得觸目驚心。
涼茂捧出兩卷竹簡:“這是公孫康親手寫的降書,還有給天子的表章。
袁尚兄弟及三郡賊首投奔遼東,公孫康與其弟公孫恭謀劃,假意設宴款待,在席間将五人斬首,叫在下将人頭帶回。
公孫氏決意歸順朝廷,自今以後聽主公調遣,發誓鎮守東北永不為害。
”
曹操也沒心思看書信:“公孫康不是把永甯侯讓給公孫恭了嗎?我念其誅賊有功再授予他襄平侯,封左将軍,領遼東太守如故。
隻要不抗拒朝廷,老夫也不為難他。
你久困遼東熟悉細情,能者多勞,再辛苦一趟吧。
”永甯侯是鄉侯,襄平侯是縣侯,對公孫康實是有升無降。
因為遼東離中原太遠,武力征服意義也不大,倒不如留公孫氏震懾高句麗,也省得自己操心。
“諾。
”涼茂得令欲去。
“還有!邴原、管甯、王烈三人旅居遼東多年,下辟令把他們召回來。
”曹操久仰三位賢士,過往多次征辟公孫氏不放,如今恐怕不敢不放了。
樓圭啧啧稱奇:“難怪你不急于兵發遼東,原來已料定公孫康會把袁氏兄弟的腦袋送來。
”
“公孫氏素來屈居袁氏之下,若極力征剿袁尚,必促使兩家聯合共禦我軍,緩之則自相圖謀。
”平日曹操計謀得逞總是眉飛色舞娓娓道來,今天卻提不起興緻,講得有氣無力。
樓圭沉吟不止:“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去則傾。
這妙計我怎麼想不到?孟德啊孟德,我真服了你喽!”
哪知曹操聞聽誇獎非但不喜,反而抽泣起來:“這哪是我的主意?是奉孝臨行時所獻之計……”一語未畢他握起拳頭猛捶胸口,恸哭不已,“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老天何等不公,折我膀臂也……奉孝啊……”哭了幾聲忽覺眼前眩暈,險些栽倒。
樓圭、許攸趕忙攙住:“孟德,你怎麼啦?”
“我的頭……”曹操兩年未犯的頭風病複發了。
霎時間腦仁劇痛雙眼昏花,加之過于悲傷,話未說完已昏厥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曹操漸漸轉醒,發現自己躺在後堂,痛意已消退;身子剛動兩下,就聽耳畔有個聲音道:“明公莫動,頭上有針。
”
“嗯。
”曹操應了一聲,閉上眼睛,可忽然意識到給自己治療的是華佗,猛地坐起身來:“華先生!”
華佗一驚:“針還未除……”
曹操哪管那麼多,一把抓住他手腕:“你何時回河北的?為何不給奉孝治病?”
“明公頭上有針,不能動。
”
“我沒問你這個。
”曹操心中滿是怒火,“你為何不能把郭嘉的病治好?”
曹丕、曹彰、曹植等都在房外守候,聞聽動靜趕忙擁進來:“父親錯怪華先生了,先生趕回之際郭嘉已經亡故。
”
曹操根本不問緣由,推了華佗一個趔趄,狂吼道:“早不回家晚不回家,偏在這時候回家!你若不走,奉孝何至于死?”
這叫華佗怎麼回答?隻好叩頭請罪。
曹丕、曹植見父親怒氣不消,也都跪下了:“父親息怒,保重身體啊。
”曹林、曹彪幾個年紀小的吓得直哭。
“哭什麼哭,都給我閉嘴!”曹操拔掉頭上的針,回頭又問華佗,“奉孝之事暫且不提,你是怎麼給我治病的?頭風為何複發?”
病理之事華佗倒很清楚:“主公積病日久非朝夕可愈,鞍馬勞頓加之悲痛,故而複發,在下開方調理數月,必能……”
“什麼亂七八糟的藥方,我看你明明能以針灸治好我的病,就是不用心治!”曹操于醫藥之道一竅不通,卻猜忌甚重。
“在下不敢……針石隻可治标,未可治本。
”
“你們這等巫醫百工之徒就愛故弄玄虛?”曹操越說越氣,“我給你一個月時間根治此病。
若逾期再發,我要你的命!”
治病又不是打仗,豈能約定時日?華佗叩首道:“主公之病需慢慢調養,豈能……”
曹操見他還敢頂嘴,越發震怒:“推三阻四我現在就殺了你!你治還是不治?”
華佗便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在一月内把頭風根除:“請主公寬限時日……隻要半年必能好轉……”
曹丕、曹植都覺父親因郭嘉之死遷怒于人,鬧得毫無道理,正不知如何勸解,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嬰兒啼哭——曹沖抱着一個襁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