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台北的俞骥,發現一切全不對勁了。
滿衣櫥的世界名牌,就沒有一套讓他看得順眼、穿得舒服;開着他那輛價值雨百多萬的積架穿梭在街上,路人欣羨的眼光竟然再也激不起他心裡的一絲得意;連眼前豔驚四座的邢雪莉都讓俞骥半天找不出可供欣賞品味的角度與特質。
以前的他,雖然不太迷戀女人,他卻懂得欣賞、挑剔的,但此刻的他竟是嗅味全失、感覺麻痹了。
“俞骥,謝謝你的這套鑽飾,喔,真是太美、太燦爛了。
”邢雪莉姿态優雅卻又誇張地炫着她佩戴在身上的首飾,巴不得告訴在場所有的人,她邢雪莉是世界上最尊貴的女性。
“就這套石頭,能讓你這麼高興?”俞骥蹙着眉,恍惚地問着。
“當然!我很容易收買的。
”邢雪莉瞥了俞骥一眼,又專心地把玩着那些價值不菲的“石頭”。
“那——如果這些首飾沒有值那麼多錢,你還會這麼高興嗎?!”
邢雪莉愣了一下,繼而泛着笑說:“廢話!一個人的身價就靠這些東西襯着,紳仕就要配跑車、美人就要配鑽石,其他的,就都一文不值啰!”
“那你生命的意義就全倚賴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來堆砌嗎?”
“什麼?!?!”邢雪莉不懂俞骥的問題。
“我是說——個人價值啊!如果世上沒有這些衡量的物質,那你的個人價值在哪裡?”
邢雪莉有半晌答不上話來,一會兒才嗫嗫嚅嚅地問着俞骥,說:“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呀?還是今晚的海鮮大餐不合你的胃口?”
俞骥無奈地長籲了一口氣,癱靠在法國絲絨坐墊的豪華椅背裡,說:“何止今晚的海鮮大餐,自回台北後,有哪一餐是合我的胃口的?全是食之無味、難以下咽!”
“是嗎?!那改天我們換換口味,聽說最近有一家新開幕的義大利餐廳挺不錯的,我們不妨。
”
“嗨!俞先生、邢小姐——”邢雪莉話才說一半,便突然間有人插進來。
“真巧!朱董事長也來這裡吃飯哪!”不愧是公關界的皇後,邢雪莉一眼就認出這号商場上的人物,馬上換了張逢迎的臉孔,站起身來招呼着。
“是呀!真巧。
”這人隻對她颔個首,便急忙地轉過頭向俞骥擺出笑臉:“俞先生,這個禮拜天咱們再來一場高爾夫聯誼如何?我已經約好陳董、張董及一些政府官員準備切磋切磋,我還特地為這次的球賽,從美國訂下了全套新的球杆呢!”
“這件事,我早有耳聞了,聽說朱董那套球杆很驚人喲!每一枝上面還鑲着碎鑽呢!”這等事,邢雪莉最不會錯過的。
“呵呵呵——邢小姐真有一套!什麼蛛絲馬迹都瞞不過你那雙美麗的眼睛!”
一個谄媚、一個阿谀,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盡是些沒啥營養的話題,讓原本興緻就不大的俞骥情緒更是低落到谷底。
他突然從這個世儈的臉上看見了自己。
一個以外在虛浮的光鮮來成型的自己。
“哼!有什麼了不起!俞骥下次你再訂一套更昂貴的來把他比下去!”那人才一走,邢雪莉就是三百六十度大翻臉孔。
看着邢雪莉千變萬化、能屈能伸的“變臉”技法,俞骥不禁暗自佩服,但也升起“拔腿就跑”的沮喪,難道他真的必須和這個女人對看一世嗎?他刹那問真想把吞下肚的晚餐全吐出來。
“俞骥,怎麼樣?要不要我替你答應他?”邢雪莉其實想見識一下那些用鑽石鑲成标志的球杆。
“要去你自己去,我沒興趣。
”
“怎麼會沒興趣?!這高爾夫一向不是你最熱中的運動嗎?我記得光是國内,你就有十幾張會員證了。
”
“可是,我厭倦了。
”
俞骥不想再騙自己了。
與其說他熱中高爾夫球,還不如說他熱中的其實是那份花大錢買來的虛榮。
在商場上,大家都在比着誰的會員卡多,誰的球杆鑲金帶銀之時,自認為不輸人的他,當然也是出手豪闊,講究身價的。
但,曾幾何時,俞骥竟然有不屑一顧的感覺了,甭說是邢雪莉,就俞骥本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骥——”邢雪莉的精明,早讓她看出俞骥的不對勁了,隻是以往的俞骥也不是開朗到哪裡去,所以,她隻當他是“恐婚”心理的作祟,便也捺着性子地安撫他,免得快到手的“名分”給丢了,那豈不嘔人?
“明天,你要陪我上哪兒去?我後天就要去歐洲辦些事情,順便上巴黎訂作婚紗及各式禮服,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呢!明天你可要一整天都給我。
”邢雪莉對俞骥也不是全然沒感情,因為除了俞家的财勢、地位外,同俞骥在一起也是令人為之虛榮的享受,别說那一身派頭的打扮,就俞骥本人也是帥氣得令人側目,站在他的旁邊,就如同自己是第一夫人般的喜悅。
“明天?”俞骥怔忡地看着玻璃杯中的自己,“或許明天,我該好好放縱自己——”
好個“放縱”自己!邢雪莉不由得笑得很詭異,說不定明天她又可以無端地大撈一筆!她的腦子裡立刻浮現出挂在精品店裡的那套價值上百萬的香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