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說不定是一場誤會呢?”“誤會?”殷文淵眼光森冷的望著女兒。
“遍體鱗傷,總不是誤會吧?即使是誤傷人命,也要判過失殺人的,你懂嗎?”
雅珮低下頭去,不再說話,隻是蹙緊眉頭,困惑的深思著。
夜已經很深了,早有殷家親友打電話從餐廳叫了飯菜進來,大家圍著桌子,都是食不知味。
飯菜撤除的時候,一位護士小姐好奇的說了句:“門外那位小姐,從中午坐到現在,連飯也不吃,真是奇怪!”“什麼?”雅珮直跳了起來。
“門外什麼小姐?”
“她還沒走嗎?”殷文淵怒氣沖沖的站起身來。
“醫院裡的警衛呢?叫他們趕她走!”
“爸!”雅珮阻止的喊了一聲。
“我和她談談去!”
“有什麼好談的?她能言善道,連我都幾乎被她說服過。
你就叫她走!告訴她,想見超凡,是決不可能的事!要她死了心吧!”
雅珮走出病房,一眼就看到了芷筠,她蜷縮的、瑟縮的坐在那張長沙發上,屋頂的日光燈,冷冷的照射在她發際肩頭。
在那寂無人煙的小廳裡,她看來好渺小,好瘦弱,好孤獨。
她低垂著頭,雙手重疊著放在裙褶裡,一動也不動,像個小小的雕像。
雅珮走到她身邊,不由自主的,心裡就浮起了一股憐憫和同情的情緒,她站在她面前。
芷筠覺得有人走近了自己,一片陰影遮了過來,她沒有擡起頭,也沒有移動。
她所有的神經,都幾乎陷在一份麻木裡,那過份而無望的期待,早已絞碎了她的五髒六腑,她唯一有感覺的,隻是那扇門開開關關,人出人進,而她,卻被關在門外。
“董小姐,”雅珮叫著,把手壓在她的肩頭。
“董芷筠,芷筠?”她改了三次稱呼。
芷筠迷迷茫茫的擡起頭來了,她的眼珠黑得像漆,臉色白得像紙,嘴唇上有一點猩紅色的血漬。
她張大了眼睛,困惑、畏怯、迷亂的看著雅珮。
“我——可以見他嗎?”她問,聲音低低的、啞啞的、怯怯的、微微顫抖的。
雅珮身不由主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輕輕的,她握住芷筠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柱。
雅珮注意到她隻穿了件淺灰色的毛衣,和一件同色的薄呢裙子。
“不,芷筠。
”她溫柔的說:“他睡著了,你見他也沒用。
而且,爸爸在裡面……”她點點頭,睜大眼睛對著她。
“他不許我見他。
”她低語。
揚著睫毛,她的眼光像隻受傷的、膽怯的雛鳥。
“他好嗎?”她費力的問。
“超凡嗎?他很痛苦,你知道。
”雅珮說,又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
“放心,他會很快就好起來,他年輕,身體又壯,複元能力是很快的!”她凝視芷筠,終于問了出來:“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打起來?”
她的睫毛垂下去了,頭也垂下去了,她似乎在思索,“努力”的思索,“早晨”的事像幾百年前發生的了,她咽了一口口水,輕聲的、機械化的、率直的說:
“為了霍立峰。
”果然!父親調查的并無錯誤!雅珮深吸了一口氣,心裡在暗暗歎息。
芷筠望著自己的裙子,望著自己的手指,她的思想不在霍立峰身上,她渴望著、迫切著、期待著的隻有一件事。
“他——醒過來嗎?”“超凡嗎?”雅珮從深思中回過身來。
“是的,醒來過一下下。
”“他——”她的聲音低得像耳語。
“提到過我嗎?”
“是的。
”她的頭擡起來了,睫毛也揚起了,那對毫無生氣的眸子忽然閃亮了,她的嘴唇顫抖著,聲音也顫抖著:
“他說我什麼?”雅珮不想說,不忍心說,可是,芷筠那閃爍的大眼睛是讓人無法回避的,那迫切的神態是令人無法隱瞞的。
她悲哀的望著芷筠,誠懇而真摯的說: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他似乎很傷心,他說——”她頓了頓,坦白的看著芷筠。
“他說你太殘忍!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說!”芷筠像是挨了一棍,她的身子晃了晃,頭就又低下去了。
她那窄窄的肩膀,一陣一陣的痙攣著,顫栗著。
雅珮有些心慌,倉促中,想找些話來安慰她,可是,還沒開口,病房門開了,殷文淵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雅珮!”他嚴厲的說:“你在幹什麼?”
雅珮跳了起來,訕訕的看著父親。
“我隻是想了解一下真相!”
“沒有人請你當福爾摩斯!”殷文淵說。
瞪視著芷筠。
“董芷筠!你一定要我叫警衛來嗎?”他冷冰冰的問:“他恨你,他不願見你,你不懂嗎?請你馬上離開醫院,別再來打擾我們!明天,我或者會找你好好談一下。
”
芷筠顫巍巍的站起來了,擡起頭來,她直視著殷文淵,她那白紙似的臉上,像罩著一個面具,一點表情都沒有,眼睛像兩口黑色的深井,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張開嘴來,她用幽幽的,慢慢的,不高不低的聲音,平平闆闆的說:
“是的,我走了!我不再打擾你們殷家了。
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東西是我等待的了。
”
她走了,在醫院那一排長廊裡,她小小的身子像幽靈般的消失在走廊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