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逃難。
當他醒過來時,他會大松一口氣,強烈的寬慰感會讓他想痛哭一場。
現在他想,維京海盜的這場攻擊也許隻是個噩夢而已,他随時可能會醒來,發現森妮依然活着。
但是他沒有醒來。
最後,他聽見外面的人們清清楚楚地講着盎格魯-撒克遜語。
他仍然猶豫了一下。
說話的人聽上去是遇到了麻煩,而不是在恐懼些什麼;他們正經受着悲痛的折磨,而不是在為自己的性命擔憂。
這肯定意味着維京海盜已經走了,埃德加這樣推斷。
海盜搶走了他多少朋友去當奴隸?他們留下了多少他鄰裡們的屍體?他的家人還在嗎?
布林德爾發出了一陣希望的叫聲,然後站了起來。
在這個有限的空間裡,它不能完全站起來,但明确的是,它感覺現在已經很安全,可以走動了。
埃德加擡起食槽,布林德爾走了出去。
埃德加從底下翻了個身,拿着斧子出來了。
他把食槽放回地面,站了起來,由于長時間躲在裡面,他感到四肢酸痛。
他把斧子挂在腰帶上。
然後埃德加往奶場的門外看去。
整個鎮子已經不見了。
他一下子沒有明白過來。
庫姆這個地方怎麼會消失了呢?不過他當然知道它是怎麼消失的。
幾乎所有的房子都被燒毀了。
其中一些還在冒着煙。
磚石結構的建築仍然矗立,埃德加花了好一陣子才将它們辨認出來。
修道院有兩座石頭建築:一座教堂和一棟兩層的大樓,大樓底層是用餐室,二層是寝區。
石頭建造的教堂還有另外兩座。
珠寶匠威恩的家也是用石頭建造的,因為這樣才能防止盜竊。
埃德加也認出了威恩的家,但這可沒以前那麼容易了。
辛納裡克的奶牛幸存了下來,它們害怕地成群擠在圍起來的牧場中央。
奶牛固然珍貴,但埃德加思量,維京海盜不會帶它們上船,因為它們太笨重、太鬧騰。
就跟所有的竊賊一樣,他們更喜歡現金,以及那些小巧的、高價值的東西,比如珠寶。
人們站在這廢墟之前,一臉茫然,幾乎說不出話來,隻能發出單音節的叫聲,表達着悲傷、恐懼和困惑。
又有一些其他船在海灣抛了錨,但維京海盜已經開船走了。
最後,埃德加允許自己再看一眼躺在奶場的屍體。
那個維京海盜已經辨認不出人樣了。
埃德加想到這件事竟然是自己做的,感到有點奇怪。
這簡直難以置信。
森妮看上去平靜得驚人。
從表面上看不出緻她死亡的頭部傷害。
她的眼睛半睜着,埃德加再次将它們合上。
他跪下來,再次試圖感覺森妮的心跳,但他知道這樣很傻。
她的身體已經冰冷。
他應該做什麼?也許他可以幫助森妮的靈魂進入天堂。
修道院仍然矗立着。
他可以帶她去修士們的教堂。
埃德加用雙臂把森妮抱了起來。
抱起她比他想象的要費力得多。
她很苗條,他很強壯,可是她一動不動的身體卻沒辦法讓他保持平衡,他得把她使勁壓在自己的胸口上,才能掙紮着站起來,他本不想那麼用力的。
埃德加粗暴地把她抱起來,卻知道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她已經死去的事實再一次赤裸裸地擺在他的面前,他又哭了起來。
埃德加走進屋子,經過辛納裡克的屍體,走出了門。
布林德爾跟在他的後面。
似乎已經到了下午三點,盡管天色難以辨認:天空中仍然飄着灰燼,它們随着餘火中的煙霧灑在空氣之中;人們還能聞到活人被火燒了之後那令人作嘔的氣味。
幸存下來的人惶惑地看着周圍的景象,仿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多數人從樹林裡回來,有些人在趕着牲畜。
埃德加往修道院的方向走。
森妮的重量已經開始讓他的雙臂生疼,但他倔強地享受着這種痛。
然而令埃德加苦惱的是,森妮的雙眼怎麼也閉不上。
他想看到她是一副睡夢中的模樣。
沒什麼人能注意到他,人們正在經曆自己的悲劇。
他到了教堂,走了進去。
不隻是他一個人想到了教堂。
教堂的中殿躺着一排人體,人們守在一旁,要麼站着,要麼跪着。
烏爾夫裡克院長朝埃德加走來,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用專橫的語氣說道:“死的還是活的?”
“是森吉芙,她死了。
”埃德加答道。
“死人放在東邊,”烏爾夫裡克說,他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溫和不起來,“受傷的人放在中殿。
”
“您可以為她的靈魂祈禱嗎?”
“别人什麼待遇,她就是什麼待遇。
”
“是我發出了發現海盜的警報,”埃德加抗議道,“也許我還救了您一命。
請您為她祈禱吧。
”
烏爾夫裡克沒有回答,快步離開了。
埃德加看到那位梅爾允修士正給一個傷者的一條腿纏上繃帶,傷者哀号着。
等梅爾允終于站起身來,埃德加對他說:“您可以為森妮的靈魂祈禱嗎?”
“當然可以。
”梅爾允說,然後他在森妮的前額處畫了一個十字。
“謝謝您。
”
“現在,把她放到教堂的東面吧。
”
埃德加沿着中殿,經過祭壇往前走。
教堂的另一邊,大概有二三十具屍體整齊地排列在地面上,悲痛的親屬們在一旁注視着他們。
埃德加輕輕地把森妮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