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一禮:“兩位真是金玉良言,曹某感恩不盡。
”他回頭瞅了瞅呆立的衆人,“兖州之業草創,南有袁術東有公孫,皆非頃刻能敵,我怎麼可能現在就去攻打青徐之地呢?我曹操不喜歡一味順從,要的就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樣才能治理好兖州之土。
因為這不光是我曹某人的事業,也是列位大人的功名,更是天下人的安危!望列公三思……徐佗,你将這件事記下,回去後取我家私有的錦緞送與萬、畢二公。
”
萬潛、畢谌可出了一身冷汗,此刻便不再推辭這實惠,躬身緻謝;而那些一味順從之人卻滿臉難看。
曹操也怕他們面子過不去,伸手挽過李封道:“叔節,此次平滅黃巾,你們李家出力非小,實為兖州百姓謀利匪淺。
設使人人皆可推心置腹同舟共濟,天下事不難矣!”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很自然地掃向許汜、王楷。
這三個人皆欣然微笑,但心裡還是憤憤不平。
許汜、王楷是劉岱舊部,曹操一到兖州,就将二人升為中郎将,可實際的兵權卻被削弱了;李封與族兄李乾的觀點始終不同,不甘心自己私鹽變成曹操的官鹽。
他們都覺得曹操不過是做作表演,不能真正相信。
這時,城外的兵馬操練已畢,所有的兵丁高舉旌旗刀槍,呼喊保衛兖州,場面異常熱烈,聲音震撼天地。
曹操摘下兜鍪向兵士招呼了一番,又回頭道:“好了,該看的咱們也看了,大家各自回去處理公事吧。
一會兒咱們在館驿與各位太守及屬官一并飲宴,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辦,就先行一步了。
”
徐佗笑着提醒道:“今日諸位郡将大人都到了,您還有什麼事情要辦啊?不如先與大家見見面吧。
”
“你不知道,鮑信曾向我推舉過一位毛玠先生,我已經派程立、魏種攜帶厚禮相請,辟他為從事。
這會兒人恐怕已經到了,我得趕緊去見見啦。
”說着曹操笑盈盈看了一眼戲志才,“志才兄,《呂覽》有雲‘聖王不務歸之者,而務其所以歸’,沒錯吧?”
“咳、咳……”戲志才咳嗽幾聲,緩了口氣道,“将軍舉一反三,我這點兒學問賣弄不出來了……咳、咳……”
“我也是班門弄斧罷了……您好像咳嗽了一個多月,一定得保重好身體。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帶着徐佗下城而去。
“送使君。
”李封、薛蘭等人紛紛趨身施禮相送,心裡卻極不痛快:曹孟德自入濮陽越來越重用私黨了,私自任命夏侯惇為東郡太守,舉魏種為孝廉,請程立出來效力,荀彧、戲志才處理州事,陳宮、樂進、于禁分割州兵,連公文往來都被徐佗壟斷了,現在又不問情由找來一個毛玠,這樣下去我們這幫人的立足之地何在?難道就心甘情願給人家當副手嗎?
曹操卻沒有工夫考慮這些,離開城樓馬上快馬回府。
在這半年征戰中,他一直耿耿于懷的就是鮑信之死。
為了彌補這個遺憾,他将鮑信的家人接到濮陽,撫養其子鮑邵、鮑勳,給予他們曹真一樣的待遇。
此後他又想起鮑信臨死前曾推舉過陳留毛玠,趕緊叫魏種、程立兩個本土人攜帶重禮前去辟用,尚未見面就先任命為治中從事。
都說百聞不如一見,這位毛玠卻是百見不如一聞。
當程立、魏種興沖沖把他領進來的時候,曹操隻望了一眼就覺得後悔了。
這位毛玠不到四十歲,身高倒有七尺,身穿着粗布衣,面色蠟黃,鷹鈎鼻子薄片嘴,稀疏的肉梗子眉毛,胡須又短又黃。
所謂的慧眼倒是不小,但卻是一雙暗淡無光的死魚眼,空洞無神,更有一對下墜的大眼袋,誇張一點兒講,快要墜到下巴了!
曹操自身容貌不佳,但對别人的要求倒是很高,見他這般長相,心裡就厭惡了三分,可還是很客氣地起身道:“聞毛先生前來,有失遠迎,當面請罪。
”
“不敢不敢。
”這毛玠說話的聲音嗡嗡的,鼻音很重,聽起來就像一口破鐘。
“請坐。
”
毛玠大模大樣就坐下了,正襟危坐垂着他那雙死魚眼,一句話都沒有說。
論理來說,既然接受了刺史的辟用,再老氣的人也得稍微客套客套,但這個人連場面話都懶得說上一句,不言不語在那裡一坐,氣氛頓時就冷了下來。
程立見狀,趕緊沒話找話:“孝先兄,人皆道你有慧眼,我看我也不差。
當初劉公山幾次想要辟用我,我都沒來。
可是一見到昔日的曹縣令,馬上就甘願驅馳,你說我這還不算慧眼嗎?”
毛玠揪着他那兩撇小胡子,笑而不言。
這樣冷淡的場面曹操有些不快了,這個人有什麼資本恃才傲物呢?于是做作地問道:“毛先生,鮑信曾對我舉薦您,還說您曾到劉景升、袁公路帳下,都不甚滿意,敢問先生平生之志願。
”
“在下平生從未考慮過什麼志願,”毛玠略微擡了擡眼皮,用那雙死魚眼瞅着曹操,“現在若說志願嘛……就是一心一意辦好上司交代好的差事。
”
這算什麼志願,辦好差事是普通小吏該做的事情,費了這麼大的力氣,難道就招來一個小吏?曹操有些不客氣了:“先生未免太過謙虛,如果我随便指派你差事,您能辦好嗎?”
“在下勉勵為之。
”
“好,我現在交您一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