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磨破了嘴皮子并曉以利害,總算是說動了邊讓,請他帶着袁忠、桓邵來至州寺面見曹操,一方面對于以往的恩怨做個和解,另一方面也希望曹操能夠任用這幾個人。
陳宮深知邊讓、袁忠都是恃才傲物之輩,一路上千叮咛萬囑咐,可是回到州寺看到曹操,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這家夥又發脾氣了。
曹操今天趕上一大堆煩心事。
袁術自被他擊敗後,舍棄豫州北部舊地,率部轉移到九江。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已經開始侵占大江以北的揚州領地,周家兄弟全軍覆沒僅以身退,曹操的好友揚州刺史陳溫也已被他殺死。
袁術任命部下吳景為丹陽太守、陳紀為九江太守,又派遣孫堅之子孫策侵略廬江郡,他的勢力死灰複燃又猖獗起來。
最令曹操無法容忍的是,袁術自稱揚州刺史的同時,竟然還自封徐州伯,這是要和他搶肉吃啊!
南邊的事情不好也就罷了,北邊也出了問題。
公孫瓒擊敗劉虞,先将其軟禁,後來竟假朝廷之命将他殺死。
劉虞一死,幽州盡入公孫瓒之手,河北膠着不堪的戰事又發生變數。
而且就在這關鍵的時候,于毒趁袁紹不在,率領黑山賊十萬餘人偷襲魏郡,僥幸攻入邺城,把魏郡太守栗成都給殺了。
在曹操計劃攻占徐州的時候,袁紹捉襟見肘,僅承諾派部下朱靈率三個營相助。
這些事情本就夠煩心了,他要打的徐州也有問題。
下邳出了個叫阙宣的土匪,領着幾千人造反,竟敢自稱為天子。
陶謙一仗就将其打敗,可是這個阙宣卻領着敗軍跑到兖州來了,公然在泰山、任城兩郡劫掠。
還沒打人家,就先讓人家趕走的土匪殺到自己家來了,這豈能不窩火?
即便煩心事一大摞,曹操還得裝出一副禮賢下士的面孔,命令州寺所有官員到堂上會客,好好迎接來拜見自己的三個冤家。
今天隻有駐紮鄄縣的荀彧不在,就連身染疾病的戲志才都來了。
陳宮小心翼翼把邊讓三人請上堂來。
曹操壓着火搶先施禮,三人客客氣氣還禮,又對着堂上諸人寒暄一番。
眼瞅着邊讓談笑風生、袁忠不卑不亢、桓邵目光躲閃,曹操氣不打一處來,但是沒辦法,現在是要借這幾個人樹一下名聲。
桓邵深知自己與曹操恩怨不小,本不願意來。
但豫州荒亂,他與袁忠不能久存,隻得攜帶家小投奔邊讓鄉裡。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以後還想繼續在兖州避難呢,可不敢再違拗曹操了。
他硬着頭皮到此,自一進門就戰戰兢兢,這會兒見曹操盡是虛禮越發不自安,主動提及往事:“曹使君,在下昔日得罪過您,還請使君多多海涵。
至于誤殺秦伯南之事……實在是……”他也聞知秦邵的兒子如今被曹操認作義子,這樣尴尬的話不知該如何措辭。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曹操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去,卻隻怪聲怪氣道:“以往的事情不要再提,隻望桓先生留一點兒恩德,既殺其父,以後不要為難秦伯南的兒女也就是了。
”
這話分明是羞辱,桓邵臉臊得通紅,嚅嚅道:“不敢不敢。
”
曹操又打量打量袁忠,想起他當初因為征辟一事羞辱自己的話,反唇道:“袁郡将當年說,在下當不了許由,隻能學柳下惠。
如今世事轉變,先生本是要做柳下惠的,如今卻隻能做許由了。
”昔日袁忠為沛國相,朝廷征曹操為典軍校尉。
他開始時隐居在家不肯受命,後來耐不住寂寞又到郡中提及此事,被袁忠大肆譏諷,說他當不成隐士,隻能和光同塵。
今天袁忠不能在宇宙立足,跑到兖州寄人籬下,曹操便把那句話颠倒,反過來譏諷袁忠。
袁忠可不似桓邵那般軟骨頭,拱手道:“才高行潔,不可以保以必尊貴;能薄操濁,不可以保以必卑賤。
”到了這一步,他說話還是那麼刻薄,說自己高潔也就罷了,非要說别人薄濁。
就算說别人薄濁也沒關系,非要濁前帶個“操”字。
但此語乃是《論衡》中的開篇原話,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來,有學問的人罵街真是厲害!
曹操領教過他這路能耐,也懶得與他争執,又看了看邊讓,作揖道:“在下宦豎遺醜,請先生至此,玷污了您的身份,罪過罪過。
”
邊讓把手一推:“吾自污耳,非使君之過。
”意思很明确,我自己願意來的,你想污我還不夠資格。
袁忠、邊讓這兩塊料真是又臭又硬!但是還能怎麼樣呢?真把他們殺了也太失身份,俗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算了吧……曹操想至此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