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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美人踏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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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太守見到他都打躬問安,世風更助長了他的作惡之膽。

    崔維坐到茶桌上,兀自逗引着鳥籠中的黃鹂鳥。

    幾個家奴比主子更加兇惡,坐在那裡得意洋洋四處張望,最後四個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臨窗那位少女的背影上。

    陳大娘從那邪邪的目光中嗅到了不祥的氣息,忙招呼董小宛:“乖女,時光不早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 董小宛興猶未盡,便想勸娘多呆一會,她剛一轉身,便撞上八道目光,一下子明白了娘的苦心。

    四個家奴看清她的容顔,齊聲喝了一聲彩。

    崔維把眼光從黃鹂鳥身上移過來,看見董小宛,驚喜地跳了起來,鳥籠從桌上滾到地上,黃鹂鳥從摔開的小門飛了出來。

     崔維忘記了鳥兒,隻是真勾勾地盯着董小宛。

    直到母女走出茶亭,他才反應過來,朝幾個家奴叫道:“給我叫過來。

    ” 四個家奴朝母女倆走去。

    母女倆一急,撥腿便跑,無奈腳小力弱,不出七八步便被惡奴們追趕上。

    四個家奴拖扯住董小苑,陳大娘情急之下,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許多遊人停下腳步,卻沒幾個敢來救,遠遠近近站着看不花錢的戲一般。

     董小宛正拼命掙紮,忽然抓緊自己的手接二連三地松開了,但聽“撲撲”兩聲,前面的兩個家奴撲倒在地,口中大叫道:“哎喲!”後面的家奴也同樣張嘴大叫,灰被風吹入口中。

    一位背着劍的武生扯住小宛道:“姑娘,快随我來!”陳大娘跟着他倆朝船上跑。

    董小宛看見那船頭上站着一位持扇的公子,竟是複社中的吳次尾。

    心裡一陣釋然。

     眼看就要跑上船,崔維從後面追上來,一腳将陳大娘踢落水中,西湖炸開一朵很大的花,水一嘴吞下了陳大娘,又吐到水面,再吞下,再吐出,幾個船家将她撈起,弄上了船。

     另一邊,武生已将崔維打昏在地,并踏上一隻腳,幾個家奴拔刀撲上來,武生拔出背上的劍指着崔維道:“誰敢上來,我先取他的狗命。

    ”衆惡奴害怕傷了少爺,自己不好交差,隻得退後三丈,各自惡狠狠瞪着武生。

    武生吩咐船家開船,待船駛出三尺開外,才一轉身,猛跑幾步一縱身躍上船頭。

    幾個家奴追到岸邊,揮舞着刀厲聲叫罵着,卻無可奈何,船已破浪而去。

     二月的水依舊冰冷透骨,陳大娘又加上受了驚吓,全身顫栗着,不省人世。

    董小宛跪在船頭放聲痛哭。

    幸虧船主艙中備有他老婆一套衣服,忙叫董小宛給她娘換了衣裳。

    又熬了一碗姜湯灌下去,那冰涼的身體漸漸回了陽氣,那雙眼睛也慢慢睜開來,陳大娘暫時緩過了氣,精神也好了些。

     董小宛這才上前謝那相助的恩人,吳次尾叫她免禮,然後介紹這位武生,他叫黃毓祺,是複社中少數文武全才之人,與喻連河齊名。

    人稱複社“秀面銅錘”就是專指二人。

    黃毓祺和董小宛彼此客氣見了面,三人就在船頭說了些閑話。

    董小宛終于從吳次尾口中聽到冒辟疆的消息。

    原來吳次尾剛從如臯路過,知道他去年失約的原因是為了進京救父,今年開春就會到蘇州來接她,董小宛感動得淚流滿面。

    陳大娘聽到這些話,心裡也為女兒高興,竟沒事一般坐了起來。

     吳次尾和黃毓祺将母女倆送出杭州三十裡,才另外給她們雇了一條船,因母女倆的行李陷在杭州,黃毓祺贈給她倆三十兩銀子,方才依依不舍地揮手告别。

    董小宛和娘就叫船家挂帆直往蘇州。

    董小宛心裡充滿對冒公子的期盼。

     在路上,春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陳大娘病倒了,咳出了鮮血,臉色也一天天壞下去,最後變得透明如一張紙。

    到後來,便昏死過去,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眼見已是彌留之人,董小宛終日抱着娘哭喚,卻沒聽到一絲回音。

     船老大戴着鬥笠,披着衣在船尾搖船。

    看着陳大娘這光景,已知必死無疑,仰首喝了一口酒,獨自嚷道:“真倒楣,剛開年就運一趟死人,流年不順啊。

    ”酒葫蘆還在腰上晃蕩。

     一位年輕的船工勸道:“師傅,你就少說兩句嘛,瞧人家多可憐。

    ”船老大伸手就給他一掌,罵道:“給老子住口,你也敢奚落老子。

    ”船工隻得縮回艙中對哭得更慘的董小宛說道:“小姐,我師傅心很好,嘴上發發牢騷,你别往心裡去。

    ” 快要到達蘇州時,陳大娘便悄無聲息地死了,像艙中被風吹熄的一盞燈。

    幾天粒米未進的董小宛哭得昏死過去。

    船家好容易将她弄醒,她又抱着娘的屍體放聲痛哭。

    雨依然淅淅瀝瀝地下着。

     董旻找邱大混借了些銀兩,置辦了棺木,草草将陳大娘葬了。

    董小宛疲憊得脫了人形,終日也不梳妝,披頭散發坐在廳中發呆。

    全家人都像散了魂似的六神無主。

     這天,霍華率衆闖進院門,見昏暗的廳堂中端坐的董小宛,心裡一驚,以為遇到了鬼,吓得轉身就跑,因而放棄了對董家的騷擾。

     董小宛病了。

     惜惜與單媽忙裡忙外,最後隻得胡亂地抓些藥來,煨了給董小宛喝。

    屋裡堆了許許多多的花罐。

    藥渣也丢在花壇之中。

    藥氣彌漫着整個院宅,院中的花被薰得蔫蔫的,沒有一絲春天的生機。

     董小宛卻仍病着。

    董旻起初還幫着大家忙,後來喪了氣。

     每天隻知道喝酒,然後就是吹笛子。

    家裡缺了主心骨,個個都活得萎靡不振,凄涼之極。

     真是無處話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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