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幾天,倒也相安無事。
其間徐繼志到豔翠樓去了幾次,每次隻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
他想從中找出一些适當的理由後,勸洪承疇放了董小宛。
一天,他聽到董小宛當着他和侍婢的面大罵洪承疇賣國求榮,并說,他是假傳王命,誘她到此,實際是沒安好心,妄圖非禮。
徐繼志聽後,也深感佩服,覺得董小宛有膽識。
洪承疇每天都在書房裡靜候佳音,每次都使他失望。
這使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不安。
當徐繼志告訴他董小宛所說的一切,特别提到他假傳王命,誘她到蘇州這些話後,徐繼志就提醒洪承疇,為了一個女子,恐怕對他将來不利。
洪承疇聽後,也吃了一驚。
心想這女人果然利害。
他邊沉吟邊撫弄書案上的一塊形狀古怪的鎮紙。
說:“軟的不行,來硬的!你看如何!”
徐繼志一聽不對頭,忙說:“我看來硬的不是辦法。
大人無非是想将此事生米變熟飯,您知道,她身懷利剪,報着必死之心,豈能随便讓人近身,退萬步說,得其人不得其心也是枉然。
大人以萬金之體,決不可臨不測之淵。
這事還是請大人三思,萬不可為一女子,而敗損大人的名望。
”
洪承疇歎了口氣說:“魚入網中,豈可再縱之理,你說該怎麼辦?”接着他又對徐繼志說:“你還是幫我想想别的法子,好在你與她有一定的關系,去吧。
”
許多年後、徐繼志對那次變故一直清晰地記在腦中。
突然的變故斷送了董小宛的性命,多年來,讓徐繼志的内心一直處在深深的不安之中。
那次事件的突然轉變,令徐繼志始料不及。
徐繼志一向對自己應付突發事件很有信心,他曾認為一個人最精明的部分,應該像攢錢一樣把它積累起來,以對付一生中的突發事情。
但這次事件的突然轉變,使他覺得自己的遲鈍。
他隻是預感到像董小宛這樣的女子被拉進這樣的漩渦中,根本無力應付,最終會徹底毀掉。
他曾決心幫助董小宛,不僅僅是因為董小宛曾對他的父母有恩,且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就像寒霜中無助的花蕾,任憑風吹雨打,不能不叫人升起一股憐憫之心。
現在,他坐在自家書房的窗前,凝視着窗外,回想洪承疇說的每一句話,他一向以為自己是個精明能幹的人,但在他理清這些紛亂頭緒時,才發覺自己是多麼的笨拙。
他認定,現在唯一可做的是,必須馬上通知董小宛,讓她多少有點心裡準備。
他伏在書案上寫了一張紙箋,就匆匆往豔翠樓走去。
事件發生得太突然,也是洪承疇始料不及的。
當他聽說豫親王多铎從杭州尋視回蘇州,他就去親王府拜見。
不料,多铎向他打趣地開了句玩笑:“洪先生豔福不淺啊。
”洪承疇不由驚了一下。
不過他憑借多年來臨危不亂的經驗,知道多铎肯定明了一些事情,就迅速作出反應,說:“承疇正要向王爺奉禀。
”
“不知洪先生有何事要向我禀告?”多铎一直佩服洪承疇靈敏的反應。
“秦淮河有一絕豔歌妓名叫董小宛,不知王爺是否聽說過此人,她曾被如臯的文士冒辟疆購去。
現承疇命人将董小宛召來,敬獻王爺,不知王爺是否喜歡。
”
多铎以為要費一些口舌,才能把洪承疇的話勾出來,沒想到洪承疇竟如此大方,就假意推辭:“咱怎好受先生此惠呢?”
“承疇仰體聖恩,又蒙睿王、豫親王如此栽培,日夜願效犬馬之勞。
王爺如此,不是疑慮承疇嗎?”
“蒙先生好意,咱就領情意了。
”洪承疇的話正中多铎下懷,多铎不禁心喜異常。
洪承疇見多铎如此高興,如釋負重,就站起來告辭,然後說:“明日便令董小宛薰沐來邸,叩見王爺。
”
洪承疇回到行轅自己的書房後,躺在椅子上前思後想,不知道是誰告訴多铎的。
他想,除了他的親随和一些侍婢外,不外乎就是徐繼志知道,但徐繼志不可能去告訴多铎,他迷迷糊糊地躺在虎皮椅上直到天黑。
腦海中才出現一個人影來——那是旗将阿司鎮。
當洪承疇一想起這個旗人時,就後悔不疊。
他想,如果先前多給他一些好處的話,事情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現在,他不僅面臨失去董小宛後的痛苦,也為自己聰明一時糊塗一時而痛恨不已。
就這樣他在哀歎中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豫親王多铎去杭州尋視,是為了尋找劉三秀的女兒珍兒。
多铎能為得到劉三秀這個常熟第一美人曾心喜異常。
但劉三秀因愛女珍兒流落他鄉,終日不停地啼哭,使多铎近日煩躁不安。
這次多铎由于沒有尋着珍兒敗興而歸,就不好意思去見劉三秀,隻是叫人去寬劉三秀的心。
多铎回蘇州後,暗中叫人把阿司鎮喚來。
阿司鎮因沒得到洪承疇什麼好處,而一直耿耿于懷。
其實,多铎把他派到洪承疇手下當旗将,就是要他随時注意洪承疇的舉動。
阿司鎮在多铎面前禀告了洪承疇如何假傳王命,如臯知府段應寅送董小宛來蘇州,洪承疇又如何眷戀董小宛而不理正事,全部和盤倒出。
多铎對洪承疇為了一女子,而假傳王命這點小事并不在意。
他關心的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