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呂淑雯有那麼厲害。
對了,她說她的相公搞外遇,外遇又是什麼東西?不覺就問:“你說我相公有‘外遇’,請問那是什東西?”
“喔,意思就是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簡而言之就是金屋藏嬌啦,而且對方一定是個比你更有利用價值的女人。
”
梅映雪聽了不禁駭然,遂問:“你為什會這麼認為?”
“這其實很容易理解的,讓我來逐一分析給你聽。
”邱逸萍拉來兩張椅子,給她和自己坐。
“這個婚姻從頭到尾,你都是隻受擺布而不自知的棋子,為什麼你的後母要趁你爹不在的時候,趕快把你嫁給一個胸無大志又好賭的窮書生呢?我想她八成是怕你和她兒子分家産。
一旦拜堂成親,生米煮成了熟飯,就算父母看走了眼,讓你嫁錯了郎,隻消一句‘這是你的命,你就認命吧,誰教你的生辰八字不夠好呢’,就可撇得一幹二淨。
”
梅映雪聽了,驚愕得兩眼圓睜。
“至于杜家為何要和媒婆聯手欺瞞門不當、戶不對的事,那是因為你的相公想靠你發達富貴呀!你想想,你爹爹那麼疼愛你,一定會不忍心看你在夫家被窮困所迫,要讓你脫離窮困的方法,不是直接給你錢财和好處,那隻怕屈辱了女婿的顔面,反而對你變本加厲,所以就改而給你相公好處,好間接讓你脫離苦日子,你婆婆圖的就這個。
”
聽完這話,呆愣的梅映雪隻感到心房一陣陣的冷意翻騰。
的确,婆婆是在有意無意間,向她詢問過娘家布莊經營的狀況,還常以閑話家常的語氣暗示她說,相公其實挺有做生意的才幹,隻是沒機會罷了。
丘逸萍見她發楞,心想她大概也想起了些迹象,雖然揭開表象是殘酷的事實,但不這幺做的話,她大概也難以了解,她之所以會以七出之罪被休,并非是她的錯。
她想幫助她重新在這個新世界建立自信心。
“說句殘酷而實在的話,不管你對夫家如何地盡心盡力,甚至奉獻、犧牲自己,他們也都視為理所當然而已。
反之,你隻要稍有懈怠,沒有第二個想法,就是你懶惰、不盡妻子和媳婦的本分,甚至像你相公一樣,羅織不孝罪名,堂而皇之地趕你出門。
”
邱逸萍這話真是說到了她的痛心處,梅映雪隻能低頭不語,不争氣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再說,你婆婆既然從未說過你是個不孝的媳婦,為什麼你的相公要休離你的時候,她一句為你說情的話也沒有?”
雙目早已淚水盈眶的梅映雪,本能地擡首追問:“為什麼?”
丘逸萍看着她說:“我想她是早已知道内情的了,隻是幫着兒子對你隐瞞而已。
在很多父母的心目中,女兒将來是要撥出去的水,成為别人家的媳婦,注定永遠不是自家的人;在公婆的心目中,媳婦總是别人家的女兒,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兒子才是自己的人,當然是一切以兒子的利益為重,所以當女兒成為媳婦的那一天起,就已經‘裡外不是人’了,待熬到成為婆的那一天,你就會不自覺把婆婆曾加諸在你身上的那一套,一樣不漏地用在另一個女人媳婦的身上,世世代代的女子就在這種無奈的循環下被束縛了。
”
震撼!實在太令她震撼了!這是梅映雪從未想過、也沒聽過的事,原來所謂天經地義的事,卻是一張牢不可破的人為枷鎖。
當思路漸漸清明時,梅映雪已能稍稍明白,那就是女人一生的宿命。
自幼即被灌輸要乖順聽話,稍長尚在懵懂之時,即出嫁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媳,在婆婆的指導下學習如何持家、照顧丈夫、養育孩子,遵循社會期待,教導女兒如何成為他人的好兒媳,訓練娶進門的媳婦如何遵循夫家的生活規則……
梅映雪呆愕地看着地闆,好半晌還無法回神,轉首看着丘逸萍,眸中淨是無比崇拜。
“逸萍,你好厲害,你說的這些都是我以前未曾深思過的事,那些我本來以為天經地義的事,原來是那麼地不公平。
”語畢,她神情一黯又說:“就像我,盡心盡力地操持着家務,卻得不到丈夫的感謝和疼惜;不讓我知道原委,輕易地就用七出之罪,把我休離……”
“可是啊——”邱逸萍雖然知道自己有幸出生在這個女權逐漸被重視的年代,可是仍不免感慨地說:“你别看我們這個時代,女性好象有很大的自主性,但還是有很多受過高等教育、智商高的女子陷在傳統性别既定的迷思中的。
”
“哦?”她不解。
丘逸萍将頭往後仰,無聲地歎口氣。
“猶記得一位政治名女人說過一句,聽似矛盾卻是至實不過的話——‘女人最大的敵人還是女人’。
為什麼呢?‘沙文主義’的受益者或許是男人,但執行者卻絕對是女人,因為一直以來女人比男人更不厭其煩、更嚴厲地打壓着女人;可悲的是,這群女人不但毫無自覺,甚至還堅信她們維護的是‘正義真理’,殊不知這群‘婆婆媽媽們’就是迫使數千年來中國女性無法翻身的元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