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似的。
”李蕾偏要叙舊:“你大學畢業了吧?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
“畢業了,你呢?”涵娟隻回答一半。
“我也畢業了,但我家人硬要我再修個碩士,連學校都安排好了,下念都下行,真讨厭呢!”李蕾擺出煩的表情。
讨厭?可想念的人卻拼死念不到,人世不公至此,涵娟無心再忍受,說:
“我得走了,祝你一路順風。
”
“喂!等一下!”李蕾叫住她,匆匆在一張紙寫幾個字說:“這是我的住址,如果哪天你到美國,可以來找我玩。
機會雖然不大,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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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娟頭又開始痛,一出機場大門,便把那張紙揉個爛碎丢到垃圾桶。
蓦地,刺目的陽光迎面而來,高熱的氣溫蒸騰著,外省婆女兒、趙明玢、李蕾和過往種種的痛苦,全如白煙沖天冒出,焚著意志,沸著血液。
機會不大,機會不大,機會不大……為什麼?都二十二歲了,以優秀成績讀完大學的她為何依然脆弱?為何仍低人一等?好像永遠都是那個被指為騙吃騙喝的貧窮卑賤女孩,仿佛從來沒有長進過?
不公平!不公平!她是那麼的努力呀……
盲目地向前走著,不管方向,不管錯綜的街道,不管曬昏人的豔陽天,汗水在臉上積流成河,幾乎快要爆炸。
忽然,斷續晚蟬聲蹦入腦海,她視線清楚了,發現自己正在一條荒僻窄巷裡。
為什麼沒有路了?是誰擋住她?李蕾有翅膀,明玢有翅膀,連當酒吧女的外省婆女兒都能夠飛出中段到黃金國度夢幻月河,為什麼她伍涵娟不行?她到底那點不如人?
“為什麼?”她對著藍天喊,淚水崩下。
因為葉承熙嗎?某個小小的回音夾在怯怯的蟬鳴裡。
你不該在十歲和他同班的……不!若生命中沒有承熙,那多孤單乏味呀!
好,可以同班,但也不該喜歡上他呀……感情的事誰又能控制?喜歡承熙是如此天生自然,就像呼吸一樣,你能不呼吸嗎?
那你就要為他留在中段内巷,在髒亂無望的貧民區,背著累贅的一大家子,永遠當可憐悲哀的小涵娟嗎?……另一個聲音靜默了,像仿錯事的小孩躲在暗處。
靜,連蟬也不叫了,風也不吹了,可怕的靜。
她猛轉頭,看見一隻枯瘦如柴的野狗,狺狺地瞪著她,眼露兇殘之光。
若是平日,涵娟會有懼意,但此刻内心充滿烈火般的憤怒,她歇斯底裡大叫:
“連你也要欺負我嗎?連你也要擋我的路嗎?你要咬死我啃碎我吸幹我嗎?這該死的畜生!渾蛋!走開!走開!走開……”
這還不夠,她激動地脫下右腳的白鞋,狠狠地朝它丢過去,它一驚竟夾著尾巴逃走了。
她身體晃得像一條狂浪中的船,頭昏脹地仿佛飄流在暖洋中,暖洋深處是濃稠的黑暗,黑得找不到自己,天地不存在了,痛苦也不存在了。
她很想閉上眼睛,把世界都遺忘掉呀。
但……總有針般細微的意識要她張開眼,強迫她盯住那丢出去的白鞋子。
不能瘋,她不能瘋,甚至不能頭痛嘔吐不能病,多年來一直堅強完美,不能因内部的絲絲崩裂而解體,她縫得好的,一塊一塊地縫,縫到魂回來……
小心翼翼的,困難重重的,她移動到白鞋旁,危顫顫地将右腳準确放進去。
然後……然後蟬又恢複鳴叫,風又焚焚吹送,她終于又清醒地感覺到自己,那個一向冷靜克制的伍涵娟。
繞過一座公園回到大馬路,她毫不敢懈怠地找返家的公車,害怕迷失的記憶。
“涵娟……”有人在煙塵滾滾中喊她。
是承熙!他違規行駛,不管喇叭及叫罵聲,将摩托車停在路旁,向她跑來。
她的承熙呀,有著粗粗的濃眉和深邃的眼睛,依舊是她見過最俊朗最有氣魄的男孩;他多情的瞳孔裡映著她,僅有她,就仿佛是他的靈魂。
“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去郊區開會了嗎?”她盡量正常問,卻很虛弱。
他沒有回答她,隻用手碰碰她的臉說:“你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
”
“好朋友道别怎會不難過呢?女孩子本來也比較愛哭。
”她避開他的手。
“不隻如此吧,你其實很想跟趙明玢去,對不對?都是因為我,我耽誤了你,你心裡一定很怨我。
”他濃眉緊皺,憂郁成一片森林。
若是從前,涵娟會說出許多撫慰的話,但今天太累了,她無心再承受别人的痛苦,連至愛的承熙都不行,因此不想開口,表情也淡到有些呆滞。
所有隐藏的問題,并不因拖延或視而不見而消失。
從涵娟上高中大學以來,他一直明白她的夢想,服兵役期間她盡心照顧葉家,服完役又專注彼此的工作,他假裝一切平靜無波,其實隻是不敢面對而已。
他牽著她的手走到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