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的女孩。
涵娟也想起與李蕾的那一段。
用人的吃人的又被人誣賴的恥辱,舊創加上新傷使人寒顫。
當承熙不升學時,她憤而離開;而他進了工專,她又求好,不正印驗了玉雪的批評嗎?她又如何能承受更多的讪笑呢?
可一片希望他成就大事業的心,又有誰能明白?她隻能在日記上寫著:
是愛情使人複雜,還是人使愛情複雜?十六歲的我已陷入迷宮。
一個人多小能感受愛情?就我而言是十一歲,他從某個迷蒙處走來,在某刻引起我的愛恨癡嗔,像一段早已注定的前緣。
當我心還稚小時,是水上淡淡的漣漪;
我心再大一些時,是湖上眩亂的風雨;
那麼當我心等于世界時,會不會是大海滅頂的驚濤駭浪?
她的頑固倔強陷他于兩難,他的優柔寡斷不也陷她于困境嗎?她能做的,就是沉默地穿著綠制服去上她的第一志願;而承熙,就去擔他自己的那份痛苦吧!
紙上的天使成形了,當涵娟細描翅膀時,眼淚簌簌落下。
“姊,你幹嘛又哭了?”宗銘問。
“沒事。
”她連忙擦淨。
金枝的大嗓門已在樓梯口響起,涵娟立刻收拾東西,穿上外套趕出門。
“哼,自己家的菜攤從不顧,去什麼育幼院,都是懶人的借口!”金枝罵說。
“去育幼院才不是懶,是永恩的邱醫師請我們班幫忙的。
”涵娟頂嘴。
“别用邱醫師和朱老師來吓人,我才不怕,他們又不是天!”金枝臉更臭。
再吵下去沒完沒了。
涵娟用力抿緊唇,門外寒風迎面而來,她用自己織的深藍圍巾嚴嚴包住嘴耳,感覺溫暖且聽不到金枝的聲音了。
她不是不顧市場攤子,實在人多嘴雜又怕碰到承熙,幸好父親疼她,想她大了不宜抛頭露面,也從不勉強。
她要如何說清呢?許多事情就像這排烏七八黑的違建屋,藏著蛛網密結的陰幽死角,沒有人能了解她,正如無夢的人不能了解有夢的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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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原是洋人的禮俗,不關一般百姓,隻有美軍俱樂部、上流社會及一些時髦大學生會歡慶一下。
但涵娟住的地區不同,早在十一月底國際學舍就裝上閃亮的小燈泡,教堂也陸續有活動,想不感受到氣氛都難。
明心育幼院跟著辦聖誕關懷,因為有美軍長官太太及外國記者來參觀,朱惜梅老師才會叫涵娟召集同學,來共襄勝舉一番。
涵娟在公車站牌碰到幾個同學,大家吱吱喳喳地十分興奮。
她在學校向是優秀端穩的形象,人緣功課都不錯,但絕不透露自己破落的家,若有人想造訪,她總以“繼母很兇”來擋掉。
所以此刻走在中段和内巷間,她很怕遇到熟人,緊張得頭又微微脹痛了。
育幼院在一條長巷内,是一位叫何舜潔的女企業家為紀念英年早逝的丈夫,特别捐出私宅興建的。
據說裡面原有大片椰子林,後來都砍掉來蓋新的收容房舍。
涵娟一行人到時,院内已非常熱鬧。
教室的窗框桌椅都新漆著淺青的顔色,欄檐挂滿彩紙燈泡,還有應景的聖誕樹,底下擺著花花綠綠的禮物。
來這裡的孤兒都身世堪憐,此時又好像比外面貧戶線下的小孩子幸福。
朱老師為今天的場合特别穿旗袍,年過四十的她仍豐姿綽約,更符合涵娟心中母親的形象。
“你們來得正好,一個人牽兩個孩子回教室,貴賓就來了,别亂了秩序。
”身為育幼院理事之一的朱老師俐落指揮說。
不但要安頓小朋友,還要分卡片糖果,正忙得不可開交時,突然有人拍涵娟的肩膀,猛回頭,竟是多年不見的李蕾!
涵娟一時反應不過來,像傻子般愣住。
李蕾依然是瓜子臉杏形眼,嬌貴清純的模樣,完全讓人想像不出帶有詭異的心理;眉眼對眉眼,連高度都長得相同了,涵娟仿佛看另一個存在的自己。
“你不認得我嗎?我是李蕾呀!”老友相逢的熱切,像演一場戲。
涵娟不知該扮演什麼角色,一群私立女校的學生圍過來,李蕾更興奮說:
“伍涵娟是我小學同學,功課很棒,以前大家都說我們是雙胞胎姊妹。
她考上一女中,夠厲害吧!”
是嗎?以前不是賴她是小偷,又罵她神經病嗎?
李蕾美眸一轉又往涵娟身後看,誇張說:“哇!那不是葉承熙嗎?你長得好高呀,加上朱老師,幾乎是我小學四年級的同學會了!”
涵娟整個人僵直,有腹背受敵之感。
承熙這些天都領著同學到育幼院當義工擦油漆,他曉得涵娟會來,卻沒料到李蕾也到場。
深知那段往事,李蕾又一副原性不改的自我中心,怕她給涵娟難堪,也顧不得什麼就走過來說:“真是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