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野跪倒一大片,幾乎所有人都想跟着劉備逃命。
仿佛隻有跟着劉備才能逃脫劫數,有的人上前抓住劉備、諸葛亮等人缰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撒手。
哀求聲、痛哭聲、贊揚聲不絕于耳,劉備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輾轉半生從未有這麼多人願意追随自己,百姓加入乃是人心所向,抗曹大有所為。
憂的是這些百姓良莠不齊,老幼婦孺占了一半,還帶着許多家什牲口,豈不拖累行軍?
徐庶婉言勸開身邊兩個百姓,對劉備耳語道:“為今之計宜速行保江陵,今雖擁大衆披甲者少,若曹操兵至何以據之?不能帶這些百姓。
”
劉備沒有回答,兀自環顧百姓,望着那一雙雙渴求的眼睛,隻覺胸中已被豪氣填滿,霎時迸發起一陣英雄情懷,正義凜然大聲喊道:“既然荊襄百姓不棄劉備,備安忍棄你們于不顧?大家收拾東西都跟我走!”
“多謝将軍大恩……”老百姓齊聲呼喚,牽牲口的牽牲口,套車的套車,背包袱的背包袱,所有人都以為找到了救星,殊不知已踏上一條更為兇險之路。
徐庶連連叫苦:“主公誤事矣!”
劉備卻一臉決然:“夫濟大事者以人為本,今人歸我,我何忍棄去!曹操挾天子,滅袁紹占盡天時,我唯有以人和而抗之。
”
徐庶被這大道理駁得啞口無言,諸葛亮也滿面憂慮:“主公颠沛險難不失信義,可欽可敬。
不過……不過……唉……”劉備把調子定得那麼高,面對這麼多百姓也不能出爾反爾,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用了。
不過劉備還留了個心眼,湊到二人身旁低聲吩咐:“我也知此去兇險,可叫關羽督率船隻,領那一萬水軍先往江夏,設法調劉琦麾下所有船隻都到漢水沿岸接應咱們。
能逃到江陵固然最好,若行軍緩慢曹軍将至,咱就轉而登船改奔江夏,也可逃得一時。
你們秘密去辦,不要走露風聲。
”說罷他提口氣,強做輕松之态,融入百姓之中安慰老幼去了。
諸葛亮、徐庶還是憂心忡忡——即便有此準備也難保萬無一失,數萬軍民蜿蜒于途,還有家眷車輛和糧草辎重,萬一敵人突然追到,連抵抗的能力都沒有,将是滅頂之災。
這簡直是一場賭博!
襄陽易主
該走的走了,該來的也來了。
建安十三年九月,曹操親率的先鋒部隊涉過漢水,抵達襄陽城下。
雖然嘴上天天喊着荊襄之地不戰而定,但是當劉琮真的遣使投降之時,曹操卻有點兒不敢相信。
在他看來至少也要兵至漢水,擺出雄偉陣勢,荊州群臣才會考慮投降。
所以當曹操得知劉表已死、劉琮請降的消息後,第一反應竟然是找曾在荊州寄居的樓圭,詢問真僞。
樓圭笑他多慮:“天下擾攘各貪王命以自重,劉表父子素以名流自居,更看重這一套。
如今他把白旄使節送來,必是誠心歸降,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曹操這才相信荊州果真投降,也從而得出個結論——天下歸一的大趨勢已不可逆轉,以後的戰事比預想的更容易。
曾經被劉表視為畢生榮耀的襄陽城四門大開,毫不設防地暴露在曹軍面前,所有士兵都已放下武器出屯城外。
章陵太守蒯越、治中從事鄧羲帶領阖城官員出來迎接,所有人都已脫去孝服換上新衣,笑容可掬地朝拜新主人。
他們如此興奮,如此虔誠,仿佛自己本來就該是曹操的人,早把屍骨未寒的劉表忘得幹幹淨淨。
唯有劉琮、劉修兄弟欲哭無淚地跪在道邊,手捧着荊州牧、鎮南将軍的印绶,等待着命運的判決。
曹操騎在馬上傲視着一切,俨然一副舍我其誰的架勢,隻是揮揮手示意主薄溫恢把印玺收了,便帶領部下打馬揚鞭奔向城門。
可當他奔到迎接的人群邊,忽然勒缰下馬,攙起一位須發蒼蒼的官吏:“哈哈!不喜得荊州,喜得異度耳!”
蒯越頗感意外:“時隔二十餘年,丞相還認得我?”
曹操抓住他手,很是親近:“當年何進幕府的西曹掾,故舊之人焉能忘了?”荀攸、許攸、樓圭也紛紛下馬,一口一個“蒯西曹”,叫得格外親切。
蒯越眼見都是老熟人,分外感慨——想當年他在幕府當西曹掾,府内人事調度皆經他手,那時天下名士聽之委任,何等風光?現如今人家身居高位,自己卻成了“賣主求榮”之徒,又何等慘然?想至此連連搖頭:“慚愧慚愧……”
“何愧之有?你是老夫的功臣,若非你居中調度,荊襄之地豈能唾手而得?”
事實确是如此,劉表新喪人心不穩,劉備、劉琦擁兵虎視,雖欲奉土降敵也非易事。
曹操這話本是出于一片善意,可蒯越聽來卻帶着幾分苦澀:“慚愧慚愧……”除了這兩個字,他還能說什麼呢?
“德珪何在?”曹操最想見的還是蔡瑁。
蒯越更顯尴尬,閃爍其詞道:“德珪身體欠佳,這些天一直在家休養,未能迎接丞相,還請見諒。
”
真病假病?曹操愣了片刻,随即回過神來,“走走走,咱們攜手攬腕一同進城。
”蒯越不敢以故舊自居,想要推辭,手腕卻被他抓得死死的,隻得低着頭恭恭敬敬陪在身邊。
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