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問題。
」哲彥簡單說。
「紀仁,我比較擔心你,你确定嗎?萬一被牽連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另一位邱家老友開口說。
「我行得端坐得正,怕什麼?」紀仁說。
「紀仁兄什麼陣仗沒見過?」哲彥笑着說:「以前他專跑中、日、台三地情報的,老○○七喽!」
「相同的情形我也曾經碰過,還記得三十六年公賣局那一次嗎?我還被關了一個月,那種心情我了解,怎麼能不幫忙呢?」紀仁說。
「紀仁俠義心腸,所以好心有好報,要不是關那一個月,都不知何時才能娶到惜梅。
」世伯回憶說:「說不定今天一個是老姑婆,一個還是獨身漢呢!」
「是呀,驚險!驚險!」紀仁笑說,氣氛一下輕松不少。
晴鈴想這是現身的時候,免得等太久茶涼了,後面啟棠已經大步走來說:
「妳怎麼還在這裡?」
「小聲點,你沒看我雙手忙,還不幫着開門?」晴鈴說。
裡頭人聽見外面的動靜,立即結束先前的話題。
晴鈴奉好茶後,走到長廊,滿腦子還是綠島、警備總部、便衣……那些對話。
是什麼意思呢?她和一般女孩一樣,向來不太留心政治時事,看報紙偏愛副刊和電影噪聲,但也隐約明白這都不是好字眼,她那些表面上很紳士的長輩們,私底下還涉入什麼危險事情嗎?
大人事,小孩有耳無嘴,這是家訓。
晴鈴知道自己問不得,因此紹遠匆匆過來時,她也不敢一采究竟,隻道家常說:「姊夫,敏貞姊還好嗎?」
「目前還好,妳曉得她的個性,小孩生病她最自責。
」紹遠放緩腳步。
「我怕她受感染,要把旭晶交給保母幾天,她怎麼都不肯。
」
「暫時隔離對母女兩個都好,一有空我就過去勸勸她。
」晴鈴說。
紹遠中途離開飯局,是急着回去陪太太,晴鈴也不擔擱他,催他先行。
在所有的堂表姊夫裡,她最欣賞的就是這大她十歲的紹遠,怎麼看氣質架勢都勝人一籌。
雖然鄉裡謠言很多,有人說他心機深重,非娶黃家女兒不可,娶不到姊姊敏月,就娶妹妹敏貞;又有人說,他娶敏貞是為了報恩,或為了贖罪。
但以晴鈴這幾年的觀察,他非常愛敏貞,那種愛很難形容,像是生命融為一體時心心相系的憐痛,有時她看了都不禁動容。
所以她一直排斥和啟棠結婚,因為他們之問感受不出那令人心顫的情愫,沒有渾身欲燃的熱度。
她望着黑暗中紹遠的身影,慢慢隻剩下輪廓,步伐有種熟悉感,彷佛變成那個才初識的範先生,在内巷泥濘的窄道上、在榕樹區僻靜的曲徑裡,他的背影……
「阿鈴--」昭雲叫喚女兒的小名。
「來了!」晴鈴忙應道。
明天母親就回新竹,必有一籮筐事情要交代。
惜梅打開一排靠院子的玄關門,放幾把加墼藤椅,竹幾上置清茶糕果,皓月當空,草木花叢間,蟲鳴是有聲的音樂,流螢是無聲的指揮,夏夜的風沁涼心脾。
宛青手織着绛紫珠子小挽袋,昭雲一邊學勾法一邊拍扇子驅蚊。
「這幾天我和啟棠提過結婚的事,他說一切等妳決定,你們什麼時候回新竹訂日子呢?啟棠的媽媽已經問很多次了。
」等女兒坐定了,昭雲說。
「不急嘛!啟棠住院醫師忙,我衛生所也忙,根本抽不出時間……」晴鈴說。
「不急?妳明年就二十四歲了,我在妳這年齡早是兩個孩子的媽,怎能不急呢?」昭雲皺眉頭。
「真不知妳心裡在想什麼,妳再下去就變成老姑婆了,這對啟棠沒有影響,女人可不同,看老了誰要妳!」
惜梅為在庭院玩的孩子們塗防蚊油,蓋好瓶子走回玄關,晴鈴立刻說:
「人家惜梅姨也是到二十六、七歲才結婚,姨丈也沒嫌她,還特别幸福呢!」
「妳惜梅姨又不一樣……」昭雲看了宛青一眼,說不下去。
晴鈴對上一代的事情并不很清楚,知道的人也都三緘其口,據說與敏貞母親的悲劇有關。
「寬慧」這個名字在秀裡是個禁忌,連帶台灣光複前後的種種也沒有人願意多提,以免牽動那心中最痛的部份。
時間愈久,真相愈模糊,甚至到不知有真相的存在。
晴鈴絕想不到眼前的三位中年婦女曾有極複雜的關系。
少女芳華時代,昭雲暗戀過紀仁,惜梅曾是哲彥的未婚妻,宛青算是惜梅的情敵,其中包涵多少愛恨交加又澎湃不已的心情!
然而,自晴鈴懂事起,三人已是清眉淡目的母親,一切嬌嗔俏媚與時俱平,隻留下和煦的笑容、溫暖的懷抱,偶爾訓示孩子的叨悍,怎麼也和風花雪月的愛情連不在一起。
但隻要年輕過,誰沒有風流浪漫的一段呢?
晴鈴忽然想起剛才和室裡紀仁姨丈疊聲的「驚險驚險」,忍不住說:
「我還真想聽聽惜梅姨的戀愛故事,一定很特别。
」
惜梅正将青綠的芭樂切成小塊,昏黃的燈泡照在她臉上看不出是否有紅暈,唯聽她一如平日的端穩聲調說:
「我們古早時代哪有流行什麼戀愛?還不都是蒙查查就嫁的。
倒是呀--妳宛青嬸嬸有一段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