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練習呀!」宛青說:「旗袍最能表現出中國婦女的身段美,可惜我發胖都是贅肉,穿了難看喽。
」
「就是嘛,人過四十肥肉拼命長,不知該怎麼辦?」昭雲有同感說。
姑嫂兩個接着就妳一言我一語地談起減肥妙方。
幾個小孩由庭院跑入飯廳,年紀最幼的旭萱差點摔倒,晴鈴扶好她,問:
「咦,怎麼沒看見敏貞姊?」
「旭晶有點發燒,她今晚不能來。
」正在指揮廚房阿桑擺桌的惜梅說。
「我去看她。
」晴鈴走向邊門。
「天天見的哪急于一時?現在還有客人呢!」昭雲叫住女兒。
晴鈴隻好乖乖排碟子擺碗筷。
冷不防啟棠在她身後說:「妳來晚了,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
」
「吓死人了!」晴鈴叫一聲。
「疲倦?你真不會講話,應該說我很美麗才對。
至少也要看在這套昂貴的洋裝份上谄媚一下,小心我媽不高興哦。
」
「我不看衣服,我真正關心的是妳的身體,怕妳花太多時問在沒有用的事情上。
」他是五官端正、身材适中的書卷型男生,人人都誇他一表人材,他也永遠信心十足的樣子。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很有用。
」她推開他,布置第二桌。
「是嗎?每天騎腳踏車在貧民區穿來穿去,幫人殺頭虱、捉蛔蟲、點沙眼、打預防針,我覺得太浪費妳的才華了!」他說。
「汪醫師,你忘了嗎?教科書上寫着公共衛生是國民健康的第一道防線,你怎麼能說它不重要呢?」她看看手裡的碟子,又擡頭說:「提到浪費,你不認為擺碗筷才最浪費我的才華嗎?我很疲倦,可是你從頭到尾站在這裡都沒有幫忙我的意思,不是心口不一嗎?」
「我……」啟棠才開口,晴鈴已經塞給他一堆小碟子,要他負責第三桌。
昭雲正好端一鍋炖湯出來,見了忙說:
「怎麼叫啟棠做事?他在醫院都累一天了,真不象話!」
「我在衛生所也很累呀,是啟棠自己講的。
」晴鈴回說。
「沒關系,我可以做……」啟棠趕緊說。
惜梅看他衣冠楚楚又笨手笨腳的樣子,替他找台階下說:
「啟棠,你去叫大家進來吧,準備吃飯了!」
他走了以後,昭雲立刻教訓起晴鈴,不外男人是做大事業的,不可煩他家中顼事,免得誤他前程;而家庭是女人的責任,守好本份,男人才無後顧之憂等等。
晴鈴聽多這一套了,從小洗澡不能比男生先洗,女生衣服放在男生衣服上面會被罵……雖然在陳家女兒和兒子一樣疼,吃穿念書沒差别,但很多日本教育留下的男尊女卑觀念,仍隐隐藏在生活的諸種細節中。
宛青聽了忍不住說:
「昭雲,時代不一樣了!在我們香港,女人有能力就出去工作,男人無能家事也得做,沒什麼内外之分,誰厲害賺錢多,誰就是主人。
」
「所以啦,我就很看不慣一些外省太太,每天不是花枝招展去上班,就是跳舞打麻将,孩子不顧、飯菜不煮,一個家弄得不像家。
」昭雲說:「我們台灣女人就賢淑多了,一切以家庭孩子為中心。
」
宛青臉色微變,惜梅馬上打圓場說:「婚姻是男女雙方的事,沒有硬性規定要如何做,彼此尊重協調最重要。
我看啟棠在醫院趾高氣揚,神氣得很,一碰到我們晴鈴就被吃得死死的,晴鈴以後一定很好命喔!」
好命才怪!汪啟棠外表溫文體貼,其實很大男人,千方百計隻想控制她!
昭雲卻說:「我什麼都不怕,就怕她脾氣太任性,分不清楚好壞,吃虧了還不知道,女孩子心是不能太野的……」
幸好肚子餓要晚餐的男人走進來,昭雲才停止叨念,但晴鈴已經失去了大半的食欲。
果真她一日不答應和啟棠結婚,就一日受此折磨嗎?
二十三歲的她,這真的是最好、最終的選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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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府家教嚴格,吃飯是不能說話的,席間隻有輕輕的碗筷碰擦聲,偶爾大人幾句命令而已。
今天有客人在,男人那桌因為敬酒而談笑不斷,女人這桌也文雅閑聊,唯有小孩桌仍按規矩來,絕對專心用餐。
飯後,惜梅明年要考大學的長子弘勳去上家教班,由高一的次子弘毅領一群小朋友到庭院玩。
男人移駕到榻榻米和室繼續談話;女人們幫廚房阿桑收拾善後。
啟棠這回學乖了,留下來搬重的桌椅。
惜梅見竹葉青和茅台酒全光了底,忙準備大壺茶水,要晴鈴送進和室給男人們醒酒。
晴鈴小心拖着茶盤來到紙門前,正要伸手去拉,卻因裡面某種嚴肅的聲調而停止動作。
「……人如果在本島還有希望,要是去綠島就兇多吉少了。
」一位世伯說。
「上面的政策也沒有一定,變來變去的,有時像會抓又沒事,有時以為沒事又突然抓起來,一半要靠運氣。
」哲彥身為政府高級官員總有秘聞,又問:「這星期警備總部那兒的人還來嗎?」
「一直都有來,看久了就猜出誰是便衣。
」紹遠說:「叔叔那裡沒問題嗎?」
「若是正霄軍方打點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