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煙黑,因為在煤礦坑附近,被染成這樣了。
」
「煤礦坑?」她眼睛一亮。
「小範叔叔說他在煤礦區嗎?」
「嗯。
」雲朋點點頭。
「在哪裡?你有他的地址嗎?」她興奮得心要跳出來。
「我沒有。
」見她失望,他又急忙說:「可是大範叔叔有呀,我有看過,就放在他床底下的大皮箱裡,和我爸爸大陸老家的信放在一起。
」
晴鈴靈光乍現,如見一絲希望。
她要求雲朋在周末探訪鹹柏時,想辦法偷偷背下或抄下皮箱内雨洋的地址;而聰明的雲朋也不負所托,很快完成任務。
她查出那個礦區後,恨不得插一雙翅膀就飛去找雨洋!但坐在宿舍窗台前,望着夏天來臨即将要開小刷子般花朵的白千層,它彷佛絮絮說:
這樣好嗎?他會見妳嗎?他已說妳是蔚藍、他是黑暗,不交集的日女孩和夜男孩;如此一年迂回隐密純粹心靈感應似的戀愛,脆弱如風中一絲線,飄渺如清晨一場霧,妳應該更了解彼此才對,再也禁不起莽撞了。
所以,她沉靜下來了,試着再懂他、再懂自己。
在某個咬牙苦思的黃昏,初蟬鳴叫斷續傳來,回憶去年此時在内巷第一次遇見蒼白疲累的雨洋,她整個人忽然歡躍起來,急忙找出差不多時間參加的「山地保健宣導」研習會的資料。
衛生單位曾要求山區服務的志願者,怕過不了家人那一關,她并沒有填表。
若以到山上當護士的名義,而不是特别去找雨洋,就比較不會再毀掉兩人的機會了吧?于是,晴鈴開始一連串的申請和奮戰。
山區永遠缺少醫護人員的,礦區因淘金挖煤業的興盛,人口爆增,醫院和衛生所總來不及招集人手,随時歡迎新人。
最麻煩的是爸媽,還有加入阻撓戰局的大哥建彬和啟棠,四對一威脅利誘地要她打消這個念頭。
後來衛生所主任講明遷調沒有契約性,任何時候想下山都可以,他們才勉強放行;再附加一條,等從礦區回來就和啟棠完婚,這算是她最後一次的任性。
為了能自由見到雨洋,她随意搪塞。
黑暗不來,她帶去蔚藍,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她隻能顧及當下,未來的事就交給未來操心了。
想到雨洋呀,憂傷裡湧起快樂,快樂裡又湧起憂傷,不由自主地陷溺……
火車冒煙喘息緩緩停駛,礦區小鎮到了。
晴鈴踏上月台的那一刻,有說不出的歡喜,終于和雨洋站在同一塊上地,就在滿山蟬鳴的綠林某處,很快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他了!
小鎮比想象中的熱鬧,傾斜的街道兩旁分列着旅社、雜貨店、小市場、吃食店、鎮公所、衛生所、派出所……大家對陌生的建彬和晴鈴很好奇,大人盯着看,小孩後面跟着,幾隻上狗也汪汪叫。
白雲在遠天悠揚飄着,山風拂面吹來清涼,晴鈴愁悶不再,入眼的一切皆心曠神怡,不禁深吸一口氣說:「好美、好美的地方呀!」
才贊歎完,立刻「砰轟」「砰轟」兩聲巨響,腳下的地微微震動。
「會美才怪!山被挖得千瘡百孔,四處都是煤灰炮味,我現在更想不通了,妳哪裡不好挑,偏偏挑個礦區?」建彬大皺其眉。
「我看不到一個月,妳就受不了跑下山了!」
「那不正合你們的心意嗎?」晴鈴依然快樂。
她提着行李走到那排水泥方型屋,猜其中一間有家庭計畫宣傳海報的是衛生所,以小門相通的隔壁房子像私人診所,後來才知道這裡的主任是由小鎮唯一的醫生兼職的。
白發夾雜五十來歲的林醫師看見晴鈴,愣了一下說:「妳是新來的護士?」
「請多多指教。
」晴鈴鞠個躬,笑容可掬地遞上履曆資料。
「妳比我想的……年輕。
」意思是有點嬌氣,林醫師翻着報到文件說:「礦區的工作很辛苦哦,常要走很遠的山路,腳力要很好;挖煤的工人很粗野,愛講粗話,常有意外,急救是随時随地的;偶爾還要替人接生,設備比都市差多了。
」
「我知道。
」她保持微笑。
「我們這兒人手極缺乏,除了礦區之外,還要到小學支持。
必要時,甚至要帶頭幫鄰裡打掃、消毒、通水溝,反正三頭六臂、任勞任怨就是了。
」林醫師又說。
「我都會。
」她信心十足說。
林醫師的雙眼由老花眼鏡上,越過她,看向她背後的建彬,半帶幽默說:
「妳沒有感情上的問題吧?」
意思是戀愛失敗受刺激,才跑到山裡來嗎?晴鈴猶豫了幾秒,搖搖頭。
「與我無關哦,我是她哥哥!」建彬同時澄清,大家都笑了。
參觀其間,鎮上孩子也一同穿堂入室湊熱鬧,充份顯示此地人情的樸實善良。
晴鈴分派的地點在礦場内,還需再坐一趟車,有人去叫雜貨店老闆的女婿。
一個身材壯碩理着平頭的中年男子,由街那頭跑來,大嗓門說:「哇!漂亮小姐哩!歡迎,歡迎!我叫馬榮光,礦場監督,待會就不嫌棄坐我的發财車吧!」
明顯的外省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