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今天太陽還沒有停息下來,太陽在疾跑着,現在已經是16點,我砰砰地敲門,我的心也在怦怦地跳…… “進來!” 我在她椅子前面的地闆上跪下,摟住她的雙腿,仰起頭望着她的眼睛,輪流地看,看了這隻又看那隻,從每一隻眼睛裡都看到那個沉醉于溫柔鄉的我…… 外面風狂雨驟,烏雲低垂,随它去!我的頭腦裡擠得密密實實,語言像洪水,漫過了堤岸,于是我一邊說着話,一邊和太陽一起飛向不知什麼地方……不,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飛向什麼地方。
跟在我後面的是各種星球,有的星球噴着火焰,遍地是會唱歌的火紅色花朵;有的星球默默無聲,一片蔚藍,那上面有理智的岩石結成了有組織的社會——這些星球也和我們的地球一樣,達到了絕對的、百分之百的幸福頂峰…… 突然,從上面傳來: “你不認為頂峰就是那些結成有組織社會的岩石嗎?”她臉上的三角形越發尖銳,越發陰暗,“幸福……幸福是什麼?欲望給人帶來痛苦,對吧?所以,很明顯,幸福就是沒有欲望,連一個欲望也沒有……直到今天,我們還一直在幸福的前面加寫正号,這是莫大的錯誤,是荒謬的偏見。
絕對幸福的前面當然是負号——神聖的負号!” 我記得我當時很狼狽地咕哝了一句: “絕對的負值
但是,她的語氣中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我受不了。
于是我勉為其難地擠出了一個“不”字。
“不,”我說,“你……你在開玩笑……” 她笑了起來,笑聲很大,大得過分。
她的笑聲很快,也就一秒鐘的工夫,就達到了極限,随後就回落下來……終止。
她站起來,把手搭在我肩頭,久久地凝望着我。
然後她把我拉到自己懷裡,于是什麼都不存在了,隻感到她那熱辣辣的嘴唇…… “永别了!” 這話聽起來很遙遠,好像來自空中,并不是很快就到達我的耳朵裡,可能是隔了一兩分鐘。
“為什麼說‘永别’呢?” “你是個病人,由于我的過錯你一再犯罪。
難道你不感到痛苦嗎?現在有了手術,你會醫好我給你帶來的痛苦。
這不就是永别嗎?” “不!”我喊了起來。
她白淨的臉上現出一個無情的、黑色的銳角三角形: “怎麼?你不想得到幸福?” 我的腦袋快要炸裂了,兩列邏輯列車迎頭相撞了,它們扭結在一起,彼此颠覆着,轟響着…… “那好吧,我等着,你做出選擇吧:是要手術和百分之百的幸福呢,還是……” “我不能沒有你,不要離開你。
”——這句話我說了呢,還是隻在心裡這麼想的,我搞不清楚,但I-330聽見了。
“好,我知道了。
”她回答我。
然後,她仍然把手搭在我肩上,目不轉睛地望着我的眼睛,說道: “那就明天見。
明天12點,你記住了嗎?” “不。
推遲一天……是在後天……” “這對我們來說更好。
12點,後天。
” 我獨自走在暮色蒼茫的街上。
我像紙片一樣,被風旋轉着,挾帶着,驅趕着,鑄鐵的天空碎片一直在飛着,飛着,它們還要在無限的空間飛上一天、兩天……迎面走來一些号民,他們的統一服擦着了我,但我隻是一個人在走着。
我心裡明白,大家全都得救了,唯有我是無可救藥了,因為我不願意得到拯救……
——譯者注
——譯者注
根據熱力學定律,絕對零度(——273.15℃)隻能無限接近,但是不能達到。
——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