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僞裝出來的老女人嗎?不是,她确實上了年紀。
每一個動作都顫顫巍巍,她的脖子哆哆嗦嗦,反映出了生理上的問題,她完全沒有辦法掩飾。
“要緊的人物也不能打擾?”老婦人顫顫巍巍地問道。
她說話的時候,眼皮一跳一跳的,口形很小,僅夠發出必要的聲音,三五個字就要停頓一下,好像費了很大氣力才從身體深處吐出來的一樣。
她的後背彎曲,因為常年從事某種工作,現在已經直不起來,連直視伯茲馬利都成了問題。
她隻能讓眼睛用力地向上看,好像偷瞄似的,非常奇怪。
“您說的是哪位要緊的人物?”伯茲馬利問道。
老婦人哆嗦了一下,好像費了很長時間才明白伯茲馬利的話。
“要、要、要緊的人物會來這裡。
”她說。
盧西拉認出了一些肢體上的迹象,不假思索地說道:“她是拉科斯人!”
老婦人兩隻向上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盧西拉,滄桑地說道:“霍穆團的夫人,我原來是拉科斯的祭司。
”
“她确實來自拉科斯。
”伯茲馬利說道,他的語氣告訴盧西拉不要繼續追問。
“我絕對不會害你們的呀。
”老婦人哀怨地說道。
“你還信奉分裂之神嗎?”
老婦人又等了很久才回應了她的話。
“許多人都信奉偉大的古杜爾。
”她說。
盧西拉咬緊嘴唇,再一次掃視了這間房間。
這個老女人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地位。
“幸好我用不着要了你的老命。
”盧西拉說道。
老婦人似乎頗為驚訝,張大了嘴巴,唾液從嘴裡流了出來。
她真的是弗雷曼人的後代?盧西拉哆嗦了一陣子,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反感。
她的祖先堂堂正正,威武不屈,而她卻卑微至極,唯唯諾諾,這個弗雷曼人最終隻會哀号着死去。
“求求你們相信我啊。
”老太婆哀怨地走出了房間。
“你想幹什麼?”伯茲馬利質問道,“我們要指望這些人才能登上拉科斯!”
她什麼都沒說,隻是看着他,她聽出了他的恐懼,他對她的恐懼。
可是我之前并沒對他進行過銘刻。
盧西拉突然意識到伯茲馬利看出了她内心的憎恨,她十分震驚。
她想:我恨的是他們!恨這個星球上的人!
對于一位聖母而言,這種情緒非常危險,但是憎恨的烈火依舊在她心中燃燒。
這個星球讓她變成了自己不願變成的人,她不想承認這樣的事實。
她能夠理解這樣的事情,但是不願遭遇這樣的事情。
讓他們都去死吧!
可是他們現在的樣子已經與死沒有什麼分别。
她心痛不已,挫敗!再怎麼逃避這個新的認識也沒有用,這些人到底是怎麼了?
他們還算得上人嗎?
他們隻剩下了一副皮囊,已經不算真正的活人了。
不過,他們非常危險,危險至極。
“我們必須趁現在趕緊休息。
”伯茲馬利說。
“我不用掙錢了嗎?”她問道。
伯茲馬利的臉“唰”的一下白了:“那是下下策!我們很幸運,沒有被人攔住,可是這種事情誰都說不準!”
“那這個地方安全嗎?”
“我隻能盡量保證這裡的安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被我和我的人檢查過了。
”
盧西拉發現一張長沙發,散發着舊東西特有的好聞氣味,她躺了上去,希望驅散心中危險的憎恨。
心中有恨,就有可能心生愛意!盧西拉聽到伯茲馬利躺在了附近牆邊的幾塊墊子上,很快便酣然入睡,可是她卻怎麼都睡不着。
她總是能感覺到大量記憶湧現出來,思維空間中的其他人将這些記憶推進了她的意識。
她突然在大腦中瞥到了一條街道和很多張面孔,人們正走在燦爛的陽光下。
她過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自己的視角非常奇特——她現在被一個人托在了懷裡,然後便明白了這是她自己的一段回憶。
她想起了抱着她的那個人,感覺到了溫暖的心跳和溫暖的臉頰。
盧西拉嘗到了自己鹹澀的淚水。
此時,她意識到自從自己進入貝尼·傑瑟裡特學校以來,沒有什麼像伽穆令她産生過這樣深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