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從桌上伸過手,輕輕撣掉男孩領口上的煙灰。
男孩萬分驚奇地看着他那縮回去的手。
“請原諒,”吸血鬼說,“我并不想吓着你。
”
“原諒我,”男孩說,“我突然覺得你的手臂……特别長。
你的身子沒有動,手卻能伸這麼遠!”
“不是的,”吸血鬼回答說。
他跷起腿,把手放在膝蓋上。
“我的身子動了,隻是速度太快,你沒有看清楚,才産生了這種錯覺。
”
“你身子往前動了?可你沒有啊,你剛才就像現在這樣坐着,背也靠在椅子上。
”
“不是的,”吸血鬼重複道,語氣很堅定,“我的身子确實移動了。
好,我再做一次給你看。
”說着,他重複了剛才的動作。
男孩瞪着眼睛,滿臉的迷惑與恐懼。
“你還是沒有看清嗎?”吸血鬼說,“我現在把手伸給你看,我的手臂根本不是特别的長。
”他舉起手臂,食指向上指着,就像一個天使要傳授主的旨意。
“你所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有着本質的不同。
我的動作在我自己看來已經是非常遲緩,甚至有些呆滞了,我的手指彈你的衣服時發出的聲響也是很大的。
好了,我并不想吓着你,不過也許從這一點上你能看出為什麼我們返回普都拉種植園時充滿了刺激,因為即便是樹枝在風中搖曳也令人興奮不已。
”
“是啊。
”男孩說道,但是看得出來他很驚訝。
吸血鬼注視了他片刻,然後說:“我要給你講……”
“講你第一次殺人,”男孩說。
“是的。
不過我該先給你講一下,那個時候種植園一片混亂。
人們發現了監工的屍體,也發現了主人卧室裡的瞎眼老人。
誰也說不清怎麼會出現這麼個老人,并且發現新奧爾良沒了我的蹤影。
妹妹報告了警方,我們回到普都拉的時候,有幾個警察已經在那裡了。
這個時候天色已是昏暗一片。
萊斯特簡短地提醒我,不要在有亮光的地方讓警察看到我,一點點亮光也不行,尤其是目前我的肉體還太引人注目。
于是,我就在房前的栎樹蔭裡和他們談話。
他們要我進屋談,我都沒有理會。
我對他們解釋說,前一天晚上我來過普都拉,那老人是我請來的客人;至于工頭,他沒來過這裡,他出差去了新奧爾良。
“事情便這樣得以解決了。
這其間我剛剛具備的冷漠超然起了很大作用。
接下來的事是我面臨種植園本身的問題。
奴隸們處于茫然不知所措的狀态,一整天沒做任何工作。
當時我們有一家很大的蓼藍染料廠,工頭的管理至關重要。
不過我還有幾個特别精明的奴隸。
如果我早發現他們的精明,不懼怕他們非洲人的外貌和舉止,那麼他們早就會像工頭一樣充分展示各自的才能了。
我現在研究了他們幾個的情況之後,就把管理工作交給了他們。
我向他們許諾說,誰幹得最好就把工頭的房子給誰。
我把在田間勞作的兩位年輕女人召回主宅,讓她們照料萊斯特的父親。
我告訴她們盡量不要幹擾我。
隻要她們不影響我和萊斯特,我會付給她們額外的報酬。
我當時沒意識到,就是這些奴隸最先懷疑到我和萊斯特不是普通的人。
我也不曾想到他們對神和鬼的體驗要比白人強得多。
由于經驗不足,我還以為他們隻是被奴役馴化了的粗人,頭腦簡單。
在這一點上,我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還是講那天晚上的事吧,我要給你講我第一次殺人的經曆。
因為萊斯特缺乏常識,他把這次行動給搞糟了。
”
“搞糟了?”男孩問。
“我決不該拿人先開刀的。
不過,這類經驗我隻能自己去學習了。
剛剛應付完警察,安頓好奴隸,萊斯特就讓我和他一起鑽進沼澤地。
夜已經深了,奴隸們住的小屋漆黑一片。
我們很快就看不見普都拉的燈光了。
我感到焦躁不安起來,還是那些感覺:記起恐懼,迷惑不解。
如果萊斯特天生有些才智的話,就會耐心溫和地把情況說個清楚,告訴我不必害怕沼澤,蟲蛇絕不會對我造成傷害,我應該集中注意在黑暗中看清物體這一新的能力。
他不僅沒有這樣做,反而一個勁責怪我,弄得我心煩意亂。
他隻關心獵物,以及幫我開一個頭,并讓我繼續下去。
“當我們終于發現獵物時,他就催促我行動。
這是一小群逃跑的奴隸,聚集在一起。
萊斯特以前就襲擊過他們,大約已經襲擊了他們總數的四分之一。
他躲在黑暗處注視着,等待他們中的某個人離開簧火,或者等他們睡着的時候攻擊他們。
他們一點也覺察不出萊斯特的出現。
我們在那裡注視了他們有一個多小時,才看見一個男人——他們都是男人——終于離開那塊空地,走了幾步進樹叢去解手。
當他轉身要走的時候,萊斯特搖了搖我,說:‘去要他的命。
’”吸血鬼看着男孩睜得老大的眼睛,笑了笑。
“我想我那會兒吓壞了。
要是你的話,你也會吓壞的,”他說。
“不過那時我不知道我應該先殺動物,而不是人。
我趕緊說我不大可能抓住他的,結果那個奴隸聽到了我的說話聲,轉了轉身,背對着遠處的火,往黑暗處看去,然後悄無聲息地迅速從腰帶裡抽出一把長長的刀。
他上身赤裸,隻穿一條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