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巴黎來找我們,可後來你卻獨坐在這石階上面……’他用一種安慰的口吻說道,‘你為什麼不趕上我們?你為什麼不對我們說,不跟我們談談你剛才提到名字的那個人呢?我知道他是誰,我知道他的名字。
’
“‘你不知道,沒法知道。
他是個凡人。
’這時我說的話多半是出自本能而非自信。
想到萊斯特,想到這家夥應該知道萊斯特的死,這些想法擾亂了我的思緒。
“‘你到這兒來是為了考慮凡人,思考對凡人的公正嗎?’他問道,但語氣中沒有任何指責和嘲笑的意思。
“‘我是來這兒清靜清靜的。
别讓我冒犯你。
就是這樣,’我喃喃自語道。
“‘可是在這種心境中清靜,你甚至連我的腳步聲部聽不見……我喜歡你。
我想要你上樓來。
’他說着,慢慢地把我拽起來站到他旁邊。
“就在那時,阿爾芒的小屋門開了,從裡面閃射出一道長長的光,照在樓道上。
我聽見他走來了,聖地亞哥放開了我。
我正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時,阿爾芒出現在樓梯下面,手挽着克勞迪娅。
克勞迪娅仍像我剛才與阿爾芒談話的整個過程中一樣,臉上一副木然的表情。
她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
我記得自己注意到了這一點,盡管我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這種感覺甚至現在也令人難忘。
我迅速地将她從阿爾芒身邊拉過來。
她柔軟的四肢靠着我,這使我覺得我們都像是躺在棺材中,處于麻木的沉睡狀态一般。
“接着,阿爾芒揮臂猛然有力地一推,将聖地亞哥推向一旁。
聖地亞哥像是要往後仰翻下去似的,但他又站直起來,這樣反而又被阿爾芒拖向樓梯的上頭。
所有這一切發生得那樣迅捷,我隻能模模糊糊看見他們的衣服在動,聽見他們靴子的沙沙作響。
後來,阿爾芒獨自站在樓梯的最上面,我向上走近他。
“‘今晚你們是不可能安全地離開這個戲院的,’他低聲對我說道,‘他對你起了疑心。
既然我已經把你們帶到這兒來了,那他就覺得有權對你有更多的了解。
我們的安全也全看這一點了。
’他領着我又慢慢地回到舞廳。
但接着,他轉過臉來,把嘴唇幾乎貼近我的耳朵低聲說:‘我必須警告你。
别回答任何問題。
你問,然後再自己解開一個又一個的事實之謎吧。
但不要,不要透露尤其是有關你來曆的任何東西。
’
“這時,他離開我們而去,但招呼着我們随他進入了其餘吸血鬼們集聚的黑暗之處。
那些吸血鬼像群冷漠的大理石雕像焦立在那裡,臉和手也完全和我們的一樣。
那時我才強烈地感覺到我們全都是怎樣地用同一種材料做成的,而這樣一種想法,我在新奧爾良的所有那些漫長歲月裡隻會偶爾想到。
這種想法擾亂了我的心緒,尤其是當我看見那些密密麻麻的可怕壁畫之間的長長鏡子中映照出某一個或更多的吸血鬼的時候。
“當我從那些雕刻的橡木椅子中間找到一張并坐進去時,克勞迪娅似乎醒悟過來了。
她斜靠着我,很奇怪地說了些語無倫次的話,那些話似乎暗示着我必須按阿爾芒說的做:絕不要提我們的來曆。
這時我想和她講話,但我發現那個高個的吸血鬼聖地亞哥正看着我們,目光緩慢地從我們身上移向阿爾芒。
好幾個女吸血鬼圍繞在阿爾芒的身邊,當我看見她們用胳膊摟着他的腰時,心中湧起一種騷動的感覺。
當我看着他們時,令我吃驚的不是她們那因吸血鬼的本性而變得像玻璃般僵硬的優雅體型、嬌美容貌以及優美的雙手,也不是她們那此刻突然靜下來盯着我的迷人的雙眼,令我吃驚的是我自己内心的那種瘋狂的嫉妒。
我害怕看她們那麼近地挨着他,害怕他轉過臉來挨個親吻她們。
然而,這時,當他将她們帶到我近前時,我卻猶豫而困惑起來了。
“埃斯特爾和西萊斯特是我記得的兩個名字,兩個瓷娃娃似的美人。
她們以盲人特有的方式愛撫着克勞迪娅,她們的手在她的金發上面撫摸,甚至觸摸她的嘴唇。
然而她,她的雙眸目光依舊迷蒙而深遠,全然是在忍受着。
她知道我也清楚而她們似乎無法捕捉到的東西:那樣嬌小的身軀中蘊育着一個同她們一樣敏銳而清晰的女人頭腦。
令我驚奇的是,我看到她提着她那淡紫色衣裙在為她們轉來轉去,而且還對她們的羨慕報以冷冷的微笑。
有多少次,我一定是忘記了,我一定是對她說過她就像是個孩子;我一定是過于放肆地愛撫過她,而且還曾以一個成年人的放縱把她攬進懷裡。
我的思緒分成了三路:一是昨晚在聖加布裡爾飯店,那似乎是一年前的事了,她曾帶着深深的積怨談到過愛;二是對阿爾芒所講的或沒講的那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的無限震驚;三是對我周圍那些在怪誕奇異壁畫下面的暗處低語的吸血鬼們的靜靜關注。
因為我從不需要問任何問題就能從那些吸血鬼身上認識到很多東西,所以巴黎吸血鬼的生活正是我所害怕發生的一切,而上面戲院中的那個小小舞台已經表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