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身後躍出一将,喝道:“且慢!”
尚香不複回身,已覺來人坐騎又與飛雪雕龍貼在一處,便知是關興到了,心下一酸:“馬猶如此,人何以堪?哥哥卻棄我而去,人猶不及馬乎?”回身冷冷道:“吾汝殺父之仇也,為何阻我自刎?”關興道:“不共戴天之仇,豈能不親手誅殺?”
孫尚香道:“好!”關興咬牙道:“我父關雲長一生英雄,神勇蓋世,光明磊落,生平未作半件虧心之事,汝兄何忍以奸計圖之,使我父于颠峰之際,猝然而逝?”尚香冷笑道:“你崇拜關公,我豈又不崇拜我兄了?忍辱十年,流落異域,終于成就王圖,猶懷平定中原之計,摒棄九五之尊,返回中原充作一個小小州牧,諸般争戰,是非因由,又怎的說得清楚?”
關興唰的收劍,抱頭道:“征戰不休,卻為何故?同是生靈,你砍我殺,又為哪般?昔日武陵源裡,與世無争,何其快活!”尚香道:“人世無常,天道有定,世間争鬥,雞蟲之事,無不為‘名利’二字也。
”關興道:“隻有我伯父劉玄德早日一統天下,方可免去四海刀兵之苦。
”
尚香又冷笑道:“無論曹操葉飄零抑或吾兄,倘真使四海臣服,五湖一統,皆可刀槍入庫,馬放南山,豈獨劉備然乎?隻是天下之大,一人之力,豈可當真混一寰宇乎?縱然包攬中原,還有多少外國蠻邦?統一未必便是正理,縱然諸侯分據,倘若息了名利權位之心,便可免去征戰矣!”
關興道:“諸侯并立,又如何能免争雄之念?我輩行事,但求快意,無愧天地即可,尚香姑娘,我父并非死于孫家之手,乃亡于天下人争霸之心上。
”尚香一笑,卻又不禁傷感起來。
二人望着汗血寶馬與飛雪雕龍,二騎早已如膠似漆,關興歎道:“馬猶如此,人何以堪!”同是一句歎辭,卻與尚香所想含義大不相同了。
尚香微微搖首,低下頭去。
當下兩将共歸劉備,正欲請諸葛亮議事,忽然張飛副将吳班急急奔進,哭拜于地。
劉備頭一暈,道:“噫,飛亦去矣!”坐倒在地。
張苞亦跟進,抱住劉備之足道:“大伯,老張他竟去了!”劉備呆了半晌,大吼道:“害吾三弟者,乃是何人!”吳班哭訴其由。
原來張飛自臨淄敗退,一番怒火皆系孫恒,隻殺得萬軍辟易,待得收兵,想起二哥、崔氏慘死,悲憤難當,獨騎出外,沿途狂呼,隻吼得風雲變色,天地動容,忽然楊盆與朱家三将來到,見張飛如瘋似狂,不由得大喜:“今若刺死張飛,必然激得劉備遠伐倭國,吾以逸待勞,必獲全勝,虜其将士以為己助。
”于是上前拜倒道:“三将軍,倭人楊盆請降,并有關侯之死真相禀告。
”
張飛一震,喝問:“有甚真相!”楊盆道:“孫權立足青州,原無逼迫關侯之意,唆使呂蒙追迫者,乃是……”張飛道:“乃是何人?”将一張豹臉逼近楊盆。
楊盆俯伏道:“吾……見将軍神威,不……不敢相告。
”張飛忙松了臉皮,來扶楊盆道:“此時能言否?”
楊盆瞧得明白,一把拔出懷中短劍,刺進張飛腹中,一把跳開笑道:“唆使呂蒙者,乃我楊盆是也。
”張飛大叫一聲,右手一緊,楊盆左肩劇痛,忽然馬忠在背後當頭一刀,張飛仰天倒地,環眼圓睜,怒視蒼穹。
後人有詩歎曰:
盡把負心作死仇,曾聞安喜鞭督郵。
虎牢關外聲先震,九曲河中水倒流。
義釋夏侯情尚在,計欺元讓智空留。
伐倭未發身何喪,長使神州萬世愁!
這正是:倭人詭詐原天性,中土雄兵向扶桑。
畢竟後事如何,還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