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
張幼林下意識地四處看了看:“這可不能亂說。
”
潘文雅笑道:“張先生不必緊張,中國同盟會聽說過吧?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推翻朝廷,這在海外是衆所周知的事。
”
“潘小姐,你别忘了這是在中國,說錯了話就有可能掉腦袋。
”
潘文雅滿不在乎:“張先生,你感到恐怖了?你的表情向我證實了這一點,這進一步證明,這種令人恐怖的政府實在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它就應該垮台。
”
“好家夥!以前我總聽别人說有革命黨,就是沒見過,今天總算是見識了,還是個美國革命黨。
”張幼林半調侃着。
潘文雅則唇槍舌劍:“張先生的膽量似乎不大,查理先生總和我說,他在中國有個叫張幼林的學生,他是個真正的紳士,也是天下最勇敢的人,現在的問題是,是查理先生說錯了,還是我的判斷有問題?”
張幼林環顧左右而言他:“當年查理先生告訴我,他來自一個自由的國度,他有權在任何情境下表達自己的真實思想。
可是……他卻被‘庚子事變’吓破了膽,因為在中國沒有人可以真實地表達思想,所以查理先生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敢回來。
”
潘文雅沉默了,過了半晌她才感歎道:“張先生,你不愧是個生意人,說出話來滴水不漏。
”
莊虎臣終于等來了趙翰博,帶着他直接來到了後院休息室。
新來的學徒雲生給他們端上沏好的茶,雲生剛要倒茶,莊虎臣示意他退下。
莊虎臣邊倒茶邊急着問:“聽說小皇帝在太和殿登極的時候,在龍椅上是大哭大鬧,喊着要回家,有這事兒嗎?”
趙翰博凝惑地看着他:“您是朝廷的七品官,這事兒還用問我?”
“我那七品官是蒙事兒的,沒資格參加皇上的登極大典,不問您問誰呀?”莊虎臣奉上茶來。
“有這事兒,當時小皇上在龍座上這麼一哭鬧,在場的王公大臣都很恐慌,登極大也就草草地結束了。
”
“當皇上是個多好的差使,他怎麼哭上了?”莊虎臣很是不解,他轉念一想,臉上不覺陰郁起來,“這可不是好兆頭兒,您知道,買賣人最怕的就是天下大亂,一旦天下真亂了,買賣怕是也沒得做了。
”
趙翰博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您還真說對啦!一個小皇上怕是壓不住陣腳,鬧不好還真可能出亂子,這陣子,革命黨在南邊兒鬧得厲害!”
“革命黨?”莊虎臣瞪大了眼睛,他隐隐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詞兒。
趙翰博顯得很神秘:“嗨,一幫留學日本的學生,成立了中國同盟會,嚷嚷着要推翻朝廷。
”
“推翻朝廷?”莊虎臣吃驚不小,“那些留學生,不都是朝廷出銀子送出去的嗎,怎麼到了外國就反起朝廷來啦?”
趙翰博下意識地四處張望了一下,低聲說道:“這些留學生到了外國,眼界大開,見了世面,就覺出咱們的朝廷不行了。
”
“那些個嘴上沒毛兒的學生,他們說不行,就不行啦?”莊虎臣很不以為然。
“莊掌櫃的,您還甭瞧不起那些學生,他們可是豁出命來幹。
”
“怎麼個幹法兒呢?”莊虎臣擔心地問。
“搞暗殺,在南邊兒搞武裝起義。
”
這些莊虎臣前些日子聽張幼林念叨過,他沒怎麼當回事,“您那報上說,不是都失敗了嗎?”
“失敗是失敗了,可革命黨沒死心,我臨出門的時候接到一篇急稿,”趙翰博湊近了莊虎臣,“革命黨要籌劃新的行動,而且已經到了京城。
”
“啊?”莊虎臣不禁大驚失色。
俗話說,怕什麼就來什麼。
幾天之後,中國同盟會的發起人之一、近代中國叱咤風雲的重量級人物汪兆銘和他的戰友黃複生就出現在了琉璃廠,而且,他們租下了榮寶齋隔壁新倒閉的那家鋪子,和榮寶齋成了鄰居。
汪兆銘、黃複生都剪了辮子,身着洋裝,在琉璃廠顯得分外紮眼。
他們租下鋪子後就緊鑼密鼓,加緊布置,仿佛要在這裡大幹一番、一展宏圖似的。
莊虎臣從他們門口經過,停住腳搭話:“這鋪面你們租下了?”
汪兆銘走到門口:“我們租下了,您是……”
莊虎臣指了指榮寶齋:“你們隔壁,榮寶齋的掌櫃。
”
汪兆銘伸出手:“幸會,幸會!”
莊虎臣先是一愣,随即醒過味兒來,也伸出手去:“您這是洋派,怎麼辮子也不留了?”
“我們剛從日本回來,那裡不講究留辮子。
”
“日本?”莊虎臣心裡掂量了一下,“那地方好像是專出革命黨。
”汪兆銘笑了:“您的消息很靈通啊,不過,我們不是革命黨,是老實的生意人,您貴姓?”
“老實就好,我姓莊,莊稼的莊。
”
“莊掌櫃,咱們是鄰居了,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說着,汪兆銘又來了一個日本式的鞠躬。
莊虎臣不習慣在國人之間來這個,他慌忙拱拱手:“您甭客氣,您貴姓?”
“免貴姓汪,您就叫我汪先生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