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什麼時候要?”
“星期四下午以前必須準備好,房子我已經看好了,對街相向。
武康路公寓137号、28号。
”
“聽起來很複雜。
”
“做起來很簡單。
”
“錢呢?誰出錢?”
“你先借給我,事成了,我還你。
”
“貴黨讓你來跟我借,就是不打算還了。
”
程錦雲站住:“借還是不借?!”
明台微微颔首,一副恭敬模樣:“太太說了算!”
程錦雲莞爾一笑,走出了百貨商店。
明台跟出去,急道:“天氣好,去法國公園轉轉。
”
程錦雲看看手表:“不行,我還有事。
”
“有約會?”
“比約會糟糕。
”
“相親啊?”
程錦雲做出詫異的表情:“你能掐會算啊?”
明台怪叫了一聲:“真相親啊?”
“沒辦法啊,我家裡人幫忙物色了一個花花公子,據稱其人油頭粉面是個讀書種子,一直就埋頭書海,将來會當一個大教授。
”
明台笑起來:“我跟你真是太有緣了,實不相瞞,今天我也相親。
”
“啊?”程錦雲不相信,“騙我的。
”
“我騙你幹嗎?”明台道,“沒辦法啊,我家裡人幫忙物色了一個倒黴小姐,據稱其人聰明能幹賢惠疼人,将來會疼丈夫。
不是我說的,我大姐說的。
相親嘛,早早晚晚的事。
”
“看你說得稀松平常,你過來人啊?”
“你第一次啊?”
程錦雲瞪着他,明台道:“第一次相親嘛,看着我幹什麼?我還不想去呢,其實就是去應個景,打個招呼,回家就說沒看上,再跟家裡人慢慢商量啊。
”
程錦雲詫異:“相親也能讨價還價。
”
“你在哪相親?”
“你跟我套交情啊?想幹嗎?”
“幫你啊,你告訴我相親地點,一會兒你跟那男的一見面,我就扮一怨婦,上去逮住那男的,哭訴,啊呀,死鬼,你放着家裡人不照顧,到處拈花惹草,你不知道孩子發燒啊?你站起來,對準那男的就一耳光……”
程錦雲忍不住地笑。
“笑什麼笑,人家跟你說正經事呢。
”
程錦雲擺擺手:“我在想你扮成一怨婦會是什麼樣?”
“你以為呢?别想成庸脂俗粉,人家原本就秀色可餐。
”
程錦雲已經笑彎了腰:“我快吃不下飯了。
”
明台也笑起來。
程錦雲又看了看表,笑說道:“我真得走了。
”順手攔下一輛黃包車。
“要不我送你。
”明台說。
“不用了,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程錦雲登上車,說了句“走”,黃包車拉着車從明台身邊掠過。
待程錦雲走遠,明台才看了一眼時間也攔下一輛黃包車,向福州路“一品香”而去。
到了福州路“一品香”西餐廳門口,付完車錢,明台一摸口袋,才發現給自己“相親”準備的那一副黑邊框眼鏡不見了。
在黃包車上找了半天,把自己衣服上所有的口袋都翻遍了還是沒找到,隻好作罷。
走進“一品香”,明台一打開包廂的門,頓時眼睛一亮。
看到程錦雲,他有點難以置信,有疑惑也有恍惚,但是最多的還是驚喜和驚奇。
明鏡和蘇太太坐在一起,看見他進來,明鏡趕緊叫他:“你這孩子,說好了時間,怎麼來遲了?就算是要讀書,也不能讓人家程小姐等着你,太不禮貌了。
”明鏡的口氣有嗔怪、有護短亦有暗示。
明台滿面春風地走過來,拉開椅子坐在了程錦雲身邊。
一邊跟蘇太太打招呼,一邊跟程錦雲賠着不是:“路上有點亂,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
程錦雲頓時窘迫。
看到她的樣子,明台暗自開心。
忽然間,覺得三生三世都在鋪墊這一天。
明台高調地仰着頭,明目張膽地看着她,程錦雲被他看得羞澀起來,像一株含羞草般微微蜷縮着,幸而她戴着一副黑色邊框的大眼鏡,替她遮卻幾分慧黠,但是在明台眼底,她的眉目愈是模糊,樣子愈加可愛。
“小姐叫什麼名字?”明台明知故問。
“程錦雲。
”
明台笑着點點頭,自我介紹:“我叫明台。
”
“我知道。
”程錦雲羞澀道,“來的時候,表姐和表姐夫交代過了。
”
“錦雲小姐,平常喜歡……讀什麼書?”
“沒有什麼特别喜歡的,撿些常用的書來讀。
”
“什麼是常用的?”
“烹饪大全,家庭護理啊。
”
聽着程錦雲的回答,明台真是發自肺腑地想笑。
程錦雲不動聲色地,莊重地俯着頭坐着,明台的腰挺着。
一個裝憨,一個裝傻;一個羞澀,一個含蓄;一個聲氣柔和,一個儀态清雅。
很奇怪的相親場景,很寂靜的美好畫面。
明鏡心底一個勁兒地納罕,明台轉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