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寬邊金絲框眼鏡,雖顯清瘦但不乏俊逸。
明樓微笑着向汪曼春張開懷抱,汪曼春驚喜地邊叫着明樓的名字,邊像風一樣地撲襲過去。
明樓順勢把她向懷中一抱,順風旋轉。
炫目的陽光下,汪曼春快活、幸福得幾乎暈眩,路過的行人悄悄回眸,空氣裡散發出浪漫的味道。
但是,在行人的回眸中幾乎都充斥着畏懼,并沒有絲毫的豔羨。
汪曼春一身筆挺豎領燕尾服,配帶穗肩章與袖章,軍褲邊鑲有金線,這身衣服是集漢奸特權與國賊殺戮為一體的标準符号。
故而,重逢的浪漫味與隔牆數步的76号血腥味融合到一起,威懾力足夠摧毀一切。
“長高了。
”明樓摸着汪曼春的頭,順勢推了推她前額的劉海。
汪曼春笑得很是甜美:“剛才我在辦公室接到你電話,真以為自己在做夢。
”
“你不知道我會回來嗎?”
汪曼春抿嘴嗔道:“我又不是神仙。
”
明樓打趣:“你說這話不老實。
”
汪曼春笑意更濃,一點兒沒有被人點破心思的尴尬:“我幹嗎要在你面前顯本事,我裝傻還不成?你偏要點破别人才開心。
”
明樓含蓄地淺笑,頗有幾分自得其樂。
“你什麼時候回上海的?”汪曼春問。
“今天下午。
”
“第一個來看我?”汪曼春有些不相信地盯着他。
明樓反問:“重要嗎?”
“當然。
”
“那就算是吧。
”
汪曼春從心底發出笑聲,笑意滿面地又追問道:“你,還會走嗎?”
明樓搖搖頭:“不走了,歐洲也是一片危局,形勢混亂,經濟崩潰,無處不是戰火。
我呢,也想好了,哪也不去了,從此倦鳥歸林。
”
汪曼春嘴角蔓延出滿足的笑紋:“回國有什麼打算?”
“你叔父叫我回來,跟他一起替新政府效力,到經濟司、财政部去混個一官半職。
我想,跟着老師做事也能事半功倍。
不過,你也知道我大姐的脾氣,她向來不主張明家的子弟去搞政治,盡管她知道政治、經濟不分家。
”
“是啊,像我們這種靠打打殺殺混飯吃的人,更加入不了你姐姐的法眼。
”
此時,一種微妙的情緒在二人之間淡淡地彌散開來,導緻瞬間彼此有肉無靈地站在背光的灰暗角落裡。
明樓打破僵局,輕聲問:“你,還是一個人?”
“是。
”汪曼春把手插進褲腿的口袋裡,潇灑地點點頭。
明樓故意調侃道:“我記得,去年你信上說,你交了一個很好的男朋友。
”
汪曼春笑着點點頭,笑容有些無奈,甚至帶着一絲詭異。
“又無疾而終了。
”明樓語氣裡也帶着些許遺憾。
汪曼春的手指擺弄了一下劉海,笑着說:“那倒不是,我殺了他。
”她擡起頭看明樓,笑着聳聳雙肩,繼續道:“想知道具體細節嗎?”
明樓急忙擺擺手:“不,不。
點到為止,點到為止。
”
汪曼春不甘示弱,也故意調侃地問道:“我聽人說,你在歐洲娶了一位法國太太,新太太一起回國了嗎?”
明樓啞然失笑道:“你聽誰瞎嚼舌頭根子?我剛剛失戀,警告你啊,千萬别在我傷口上撒鹽。
我會翻臉的。
”說完,假裝緊繃起一張臉。
汪曼春愈加歡喜起來:“我不撒鹽,你就讓我在你跟前做一條撒嬌賣乖的寵物狗,替你舔傷口,怎麼樣?”
明樓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粉鼻:“我可不想惹禍上身。
我跟你之間,永遠都在建立一種特殊的本能與壓抑的新關系。
”
明樓的話很隐晦,可道理卻很直白。
“新關系?”汪曼春故意咬着字眼,“是什麼關系啊……我不在乎啊。
”
“嗨,嗨。
”明樓制止着,“女孩子講話,不準沒有規矩。
”
汪曼春收起一臉壞笑,又擺出一副佩服的面孔:“明大教授總是能把情色話題提升到學術範疇的高度。
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是一名小學生,總被大教授牽着鼻子走。
”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那咱們就這樣接着往前走,走一步算一步。
”
“好。
”汪曼春挽住明樓的胳膊,甜甜地說,“師哥,我們今天去哪裡叙舊啊?”
明樓幹脆道:“你家。
”
汪曼春立即皺緊了眉頭,也松開了手:“你在國外待了這麼久,還這樣守舊啊。
咱能不能不去拜會家長啊?”
“到家謝師,不能免俗。
”明樓故作嚴肅狀,“汪大小姐,請跟我上車。
”
汪曼春看到洋樓一側停着輛黑色的汽車,不由得嘟了嘟嘴,鼓着粉腮朝汽車走過去。
站在車旁的阿誠,躬身給汪曼春打了聲招呼,替她開了車門。
“是不是明家大少爺一直以來就認為吃定了汪家大小姐啊?”明樓不答話,汪曼春不罷休道,“既然吃定了,為什麼孤男不肯配寡女呢?”
明樓想了想,說:“從經濟學的角度回答你,社會不是按需分配。
”
“答非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