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平庸一生而毫無作為呢?堂堂大丈夫豈能安心做村野匹夫。
若再阻攔,老子把你休了。
”
陳君悅提了一根齊眉短棍,到了廬州,卻不去接軍堂登記注冊,徑直走到中軍帳前,嚷着要見史大人。
值日官大怒,喝罵道:“村野匹夫怎敢咆哮軍營?左右來人,給我拿下。
”幾員軍士便撲向陳君悅。
陳君悅早有防備,揮棍就打。
中軍帳前好一陣熱鬧。
史可法當時正在帳中批閱校尉們呈上的軍情通報,聽得帳外喧嘩,眉頭一皺,步出帳來,但見一名壯士和十幾名護衛械鬥正酣。
史可法看那身手不凡的壯士并無傷軍中衛士之心,便知他來意。
就在帳前大喝:“住手!”衆人慌忙住手,陳君悅心知站在帳前那個威嚴的軍官必是史可法,忙丢了棍,跪倒在地,請史大人謝罪,并表明自己投軍的誠意。
史大人問他何不去投軍堂,陳君悅說自信自己是将才,不甘心列入兵行。
史大人大加賞識,請他入帳考了些兵法,皆對答如流,當場授他一個校佐之職,不久,乃受命去甯波催糧。
待他完成任務回帳交令時,驚喜地看見冒辟疆坐在史可法身邊。
兄弟相逢,自然歡樂難以言說,每日沒事便聚在一起議論英雄業績。
史可法有心提拔冒辟疆。
冒辟疆即堅持要從科舉入官。
史大人也不便勉強,但私下卻讓陳君悅前去遊說,希望他留在軍中任職。
此刻,兩人談笑至興頭上,陳君悅忽然問冒辟疆何不留在軍中,兄弟倆攜手共創業績。
冒辟疆放下酒杯,默默站起身來,踱到帳門邊,仰首看着那半輪清涼的月亮,他的衣衫被夜風輕輕吹拂。
陳君悅從他的背影看到了一顆高傲的心和自負。
冒辟疆悠然問道:“一個人連好的前程都不要,他要幹什麼呢?”
陳君悅知他自有心,所以默然不答。
在他心中,他早已踏上了回如臯的歸程。
冒辟疆辭了史大人,在江邊和陳君悅揮淚而别,搭了運糧的軍船渡過長江。
這天,江上大霧迷漫,朦胧中看見一條客船,船頭上有位女人有點像董小宛,不覺勾動了心事: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已經對自己絕望了?是不是嫁了别人?冒辟疆喟然長歎,下了決心,無論她嫁沒嫁人,明年春天一定要會上一面,這揪心裂肺的不了情啊!
其實,那條船上的女人正是從黃山歸來的董小宛,她也瞥見軍船上那個公子很像冒辟疆,一下勾動了相思之苦,不覺淚如泉湧。
陳大娘在艙中瞥見,忙扶她進艙中坐下,她用絲絹擦幹淚,憂郁地取出自己那本《花影詞集》,厚厚的一本隻有幾頁未寫了,便叫娘取出筆硯,就在冰涼的江風中苦苦地思慮着填下一首《青玉案·歸鄉道中思良人》:
秋波暗渡雁無栖,人相惟,淚不息。
盈盈枯枝伴孤籬,蕭索庭院,橫江舟苦,憔悴菊花裡。
白霧幽夢江中起,花落盡,可憐淚濕衣,無奈遊魂随風去,揀得相思,迎得公子,夜半剪君須。
路上非一日,到了蘇州,已是半夜,母女倆悄無聲息回到家中。
惜惜、單媽、董旻迎她倆進了屋。
多久不見,一家五個人相擁而哭。
特别是惜惜,哭得死去活來,等她不哭了,才發現衆人早就收淚,都含笑望着自己。
為了不驚動蘇州的浪子,母女都躲在家中,不露面,隻有沙玉芳和沙九畹知道她倆已回了家。
秋天過了,就是冬天,冬天有雪,令董小宛歡喜了一陣子,仿佛轉眼間就過了除夕,随之又過了元宵。
爆竹的硝煙在空中滞留了很久,因而延長了所有人的喜氣。
董小宛的安甯生活卻沒能延長,元宵節後第七天,她在閣樓窗前癡癡地想着冒辟疆,被一個眼力極好的無聊浪子看見,他正好沒處找酒錢,當即大喜,飛也似的跑上來鳳閣,向正在狂飲的霍華和窦虎報告這一驚人發現。
兩個惡霸大喜,當即決定明天就去搶董小宛,那人也趁機痛飲了美酒。
事也湊巧,沙九畹當時也在酒樓的另一桌陪幾位官員飲酒,聞得兩個惡棍們的歹毒之言,便借機溜走,趕到半塘,告之緊急之情,可憐董小宛,隻得連夜和娘一起又跑到杭州避災,家中銀兩匮乏,已經欠了三百兩債,無奈隻得再借五十兩以作遠遊之資。
天下烏鴉一般黑。
早就有文人感歎:“從來就未見世人好德如好色一樣齊心而又有共識。
”董小宛在杭州也隻過了幾天清靜日子。
剛剛逃脫蘇州惡人的手心,卻又陷入了杭州惡人的羅網。
這天,母女倆在雷峰塔轉了又轉,想象着千年白蛇纏住塔身的樣子,蛇頭依拱着塔尖,董小宛朝塔尖望去,隻看見悠悠的青天,春天正邁開大步趕着一群候鳥朝北方飛去,在她的思緒之中,冒辟疆就是她要報答的牧童。
母女倆又到西湖裡蕩舟,波光粼粼輝映着天空和遊人。
遊人因春而添喜氣,更加容光煥發,董小宛亦更顯得光彩照人,當她棄了舟楫,登上湖心亭時,亭中本來嘈雜的遊人們忽然靜了下來,人們談話都降低了音量,紛紛側目驚歎天下竟有如此佳人。
董小宛并未理睬,徑直踱步到茶舍中的一張臨窗桌旁坐下叫茶。
從窗口望出去,依舊是早春晴朗的天氣,看來春雨還在遠方孕育,天還不會突然變壞。
但董小宛身處的環境卻發生了變化。
一位提架鳥籠的刁滑公子在四個家奴簇擁下闖進亭來。
這個刁滑公子姓崔名維,有錢有勢